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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冷聲:「你不能損壞自己的道心。」
二人邊走邊說。
旁的魔已經離他們距離很遠,二人私下說著這些,也不怕被人聽到。姜采與張也寧牽著手,垂袖擋住兩人的手,看上去二人只是並肩而行。
張也寧思考著:「阿采,其實我隱隱覺得,仙人的考驗,到墮仙也並沒有停止。
「若順著那力量去墮落,會離真仙越來越遠,但會獲得強大力量;若一直壓制自己的力量,想辦法中和,或許還有晉升真仙的可能。
「事實上,從我們邁入修行開始,對道心的考量,似乎從未停止。一念墮魔,一念成仙。真正走起來,卻不只有『一念之間』。這條路上的誘惑很多,極致力量的追求……都在誘使我們中途走錯很多路。
「步入修行的那一刻,師父便教導我們『秉持道心』『磨鍊道心』『堅定道心』。但實際上我們面對的種種考驗,好像只是力量的一次次提升。當獲得極致力量後,道心還是不是那麼重要,我們到底是在獲得力量還是在磨鍊道心……許多人都已經不在乎了。
「修仙是苦修之路,太過容易的,總是不妥。」
姜采望他一眼。
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在委婉指點她要堅持的方向。
他無法明說……因天道使然,若是明說,被教導的人遭遇到的劫難,可能會因此而加重。他也只能這麼點她。
姜采抹把臉,其實前世今生的修行一路走來,她也隱隱有這種感覺。
護生之人,大功德之人,也許才是天道希望看到的真仙。
那麼……雲升公主又是怎麼回事?
她壓下這種不解,和張也寧說盛知微的事,說張也寧自己的事:「……所以,她果真有些問題,但還不明確。而你這樣,你是否應該回人間去,不應該待在魔域了?」
張也寧搖頭:「我閉關就好。」
他頓一下:「……我必須開啟時光長河。」
若不開啟,這夢的時間太長,夢外變數實在太多了。
姜采:「但是你的狀態……」
張也寧:「無妨。我還能撐住。只是接下來幾年,得辛苦你一人獨撐了。」
姜采笑一下:「無妨。」
他凝視著她,說:「若是太麻煩,直接殺了盛知微便是。」
他怕他閉關後,沒人幫她,她收服魔域太辛苦,幫阿追太辛苦,再提防一個盛知微,會太過吃力。
姜采搖了搖頭,道:「我得為夢外做些準備。」
——「滅神榜」那個厲害的法器,一直壓在他們頭上。
她不僅僅想破夢,她也希望破夢後,自己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有一擊之力。盛知微這個變數……若是能策反,便是最好的。
畢竟盛知微的執念,一是逆元骨無生皮,二是江臨。
她和師兄聯手,有解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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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封印,張也寧盤腿坐於界內,衣淨人潔,與周圍魔域的陰森環境格格不入。
無人在意的深夜,張也寧閉關的地方,不在魔宮,而是在魔域的焚火修羅界。焚火修羅界雖然危險,但是相比魔心不齊的魔域,它一定程度又因為自己的危險而安全。
烈火重重,天地只剩黑白二色。松林滔滔如海,隨著張也寧閉關,月華從魔域一點點離去,天地在一瞬變得幽黑。
整個魔域陷入恐慌——
「怎麼回事?月亮呢?」
「是不是墮仙出事了?」
「是墮仙走了嗎?」
「太好了,墮仙終於走了!」
想要安定的魔修們心中不安,心懷不軌的魔修因此摩拳擦掌。月亮離開魔域的這一夜,整片魔域皆能感知,多少魑魅魍魎浮出水面。
姜采不理會那些。
隔著一面屏障,焚火修羅界中,與魔子沉睡的山洞比鄰,姜采親手關閉結界,隔著結界望他清寒眉目。
眉目如此俊雅的仙人,她不知得多久才能見他再次醒來。而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當是時光長河開啟的時間。他又要因開啟時光長河而再次應對墮仙力量的催磨……
天上的月亮,永懸不墜的代價,便是如此嗎?
姜采心中酸楚,卻也不能說服他算了,說他們不必這樣。她只能想,不管如何,他承受多少,二人神魂綁定,她會幫他分擔一些。
姜采面容沉靜,她手掌放於結界上,輕聲溫和:
「我等你回來。」
他在結界中,風雪不催,亘古長久。
坐在山洞中,宏大的皓月在他身後升起。他坐在皓月下,垂目斂神,目光寧靜地凝視她。他的目光如流動的月華,這一瞬間的明亮幽靜,遙遠又親近——
他有千言萬語要訴說,話到口邊,又不想言說。
姜采被張也寧溫而靜的目光弄得心間一灼:他這種眼神……莫非神識中的花都開了?
張也寧閉上了眼,世間在他閉眼這一刻,朗月徹底隱身。
世間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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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張也寧閉關,姜采一人獨撐魔域。眾魔起初奇怪墮仙去了哪裡,後來見那墮仙不在了,他們都大膽了很多。
魔頭們信心滿滿:壓制所有人的墮仙不在了,他們難道還反抗不了姜采嗎?
這幾年,便是魔域的混戰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