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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知微看向巫長夜:「織夢術中那個盛知微,曾許諾過你們,他日若敵對,芳來島女修對你們退避三舍。這個許諾,夢外依然有效。」
巫長夜一下子看住她,驚愕:「你怎會知道夢中的事……」
盛知微自然不回答。
於是,諸人開始做出安排:「派人前往人間,尋找帝王與各大城主合作……
「前往人間的『海市蜃樓』,見一見那些妖族……」
趙長陵沉吟:「所有人聚力,需要一個大型陣法。天下陣法道學皆出自長陽觀,若是張師兄無事,他幫我們繪製也可。但是張師兄有更重要的事……繪製陣法一事,不知諸位師兄師弟可願與我配合,聯手繪製?」
長陽觀來的修士們面面相覷半晌,隱晦道:「我們怕那位仙人察覺……」
趙長陵道:「師兄臨走前,說他可遮掩天機到天亮。離天亮還有四個時辰,我們要在四個時辰內安排好一切事宜……天亮後師兄歸來之時,兩位仙人就無法再被蒙蔽神識了。」
眾人皆驚:「為何要時間這麼緊?」
趙長陵輕聲:「因為怕有人喪心病狂,歸來後造就更多殺戮……天亮後,大戰開始之際,諸位便要各憑本事。
「今夜我等密謀之事,不管諸位願不願意合作,希望走出這個大殿的人,至少不要去告密。整個玄真界能夠平安度過此劫,皆在今夜。不求必須相助,但求不來破壞。
「我等也不要諸位發誓,不做什麼契約了。都是此界之人,都受此事毒害,諸位自己琢磨吧。」
眾人默然,都不說話。
半晌,雲枯君先扭頭向殿外走去:「我去安排我劍元宮的合作事宜。時間急迫,不得耽誤。無論成敗與否,明日再與諸君共飲吧。」
眾人紛紛回過神,各自拱手告退——
「無論成敗與否,明日再與諸君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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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仙人之間的博弈,也是整個世界與仙人之間的較量。長達千年萬年的時間,包括曾經的扶疏古國,如今沉默而緊迫的對抗,都幾乎從未有過。
曾經凡人試圖弒神,終究失敗,淪為滄海一粟,浮塵無跡。萬年後,再一次誅神之戰開啟。
眾人密謀之時,張也寧開啟三天,當姜采被捲入三天空間,張也寧同時感應到,永秋君的氣息,從三天中徹底消失。當姜采的神魂落入未來天時,正是永秋君的氣息從這個世界徹底離開之時。
仙人三天合一,當永秋君氣息離開之時,整個未來天的法則悄然無聲地演變。當未來天再不存在永秋君、雲升這兩位仙人後,未來天的世界,已經和張也寧他們知道的世界很不一樣了。
即使進入三天,也無法干涉三天。神魂落入這個世界的自己體內,能親眼觀看此間界,卻連與自己對話都不能。
只有仙人能和自己互相感應,互相對話。
姜采和謝春山都落入未來天,張也寧本人前往過去天。在那片浩然大雪中,就如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墮仙夢一樣——
煙霧飛繞,雪粒簌簌。
張也寧一步步走向北荒之淵的冰天雪地,那被枷鎖困住的前世的他本低垂著臉,面容如雪,亘古平靜。前世那人在某一瞬緩緩掀眼皮,雪凝在他睫毛上,他幽靜地看著後世的自己走來。
這個世界,雲升已經離開,永秋君已經離開,即使再有妖魔禍世,恩怨也和他們沒關係了。而生生困於此地鎮魔的墮仙張也寧,便也得到喘息,也能夠離開了。
前世那墮仙道:「你終於來了。」
張也寧聲音清泠悠遠:「從你投入我的夢境,一直引導我做那個墮仙夢,不惜讓我生出心魔,難以渡過成仙劫數,讓我依舊成就墮仙……你就在等著這一天了吧。」
他冷然:「你早就感應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你知道我終有一日,會走向你,會來見你。」
那墮仙平靜看他,說:「我們本就是同一人。」
風雪瀰漫人眼,萬籟靜到極致,便生寂寥。
張也寧垂下眼,道:「是。」
他俯身,如同照鏡子般,看著另一個自己:「你是過去的我。我是未來的你。你我本為一人。」
他說:「雖然早知你的答案,但是前往未來天之前,我仍要問你一句,你可願與我三天合一。若你不願,我是無法違背你的意志的。」
天長地久,亘古幽靜。那墮仙的睫毛上雪霧粘結,眼如黑玉琉璃。他靜如冰雪的面容上浮起些低悵的笑,道:「我早就等著這一天。我早就知道,若有一日我能夠得到解脫,也只會是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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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天中,進入此界的姜採在自己的神識中沉睡,靜等著與此界自己溝通的那一刻。她只有那一個機會,若此界的她拒絕三天合一,連她也沒有法子——張也寧說,她不能干涉天地法則,選擇權在此界人的手中,不在她手中。
而姜采進入的這個世界,天地法則早已和前兩天不同。這裡如同一個重置的世界,既從來沒有永秋君的存在,也從來沒有雲升的存在。
一萬年前的扶疏古國,從來沒有過太子棠華,公主雲升,只有一個小公主百葉。扶疏古國的滅亡與那二人的征戰恩怨無關,只是時間流逝的自然產物。
扶疏古國中修行的公主百葉早已在漫長時光中身死,這個世界若再有百葉,那也是因緣際會轉世後的百葉,不是那個攪和於兄長和姐姐恩怨中無法善終的可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