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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恨死了姜采,恨透了這個修真界的恥辱叛徒。
可是以身侍魔,誰敢這般做?誰敢這樣做了後,依然不置一詞一言不發?
他們茫然問:「是我們錯了嗎?」
真正的、進入夢境的姜采隱身虛立於高空,站在夢中這個虛假的張也寧身邊,俯眼看著下方那位女郎。原來從旁人視覺來看,原來從張也寧的角度看,她是那麼可憐。
周圍全是魔疫,人間苦頓皆要她收。道心不斷地被毀,再不斷地重塑。隨時會跌落修為,隨時會隕滅,可還是要盡力撐著。
她可真慘。
一身血肉盡數侍魔,一身傲骨盡被摧毀。謾罵聲與責怪聲不停地響起,這條鮮血瀰漫的路,走起來可真是累。
原來如此。
姜采想:難怪真正的張也寧,寧可在蒲淶海邊徘徊,也不肯來無極之棄再次看一眼她的自困。她的自困,從他俯望而下的角度看,是何其慘烈、煎熬。
他哪怕心中沒有她,一直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會受不了。可他確實以她的知己、心上人的角度在看著她,這其中折磨……整整漫長的一個月的折磨,現實中的張也寧,是如何抗住的?
他硬生生抗住了,還因此心魔雜生。這如何能怪他?
姜采閉目,自己也不想看了。
她自嘲一笑,心想:所以太慘的人,是不應該與誰同路,擁有什麼同路人的。她這般慘,讓張也寧情何以堪呢?都怪她當日自私,想要與他再續前緣。
罷了。
至少這一次,張也寧去療傷去了;她再如何,他也感知不到。待他出來,她就已經解決這些了……應該是吧。
姜采身形變淡,在她完整地看過無極之棄發生的事後,夢主心愿得到滿足,她可以離開此夢了。同時間,在無極之棄的修士們身形也一個個變淡,帶著各種複雜神情與姜采一道消失。
自然,還有更多的落入夢境的修士,向無極之棄趕來。
長陽觀青葉君、永秋君為首的人,也隱身於無極之棄的雲端,看著這一幕。永秋君面容淡淡,青葉君已經動容。這位掌教心神難平,苦笑:
「原來真的是這樣。」
其他長老同樣心情複雜:「我們只知道姜採去做臥底,卻不知道姜姑娘是這樣做的。這才是劍元宮真正的首席吧……劍元宮以後的首席,但凡不如姜采,我都不認。」
「可惜劍元宮的人出於立場不方便來,沒有進入此夢,他們不知道姜姑娘都在做些什麼。」
永秋君道:「一旦墮魔,便不會回頭。諸位是對一個魔心軟麼?」
青葉君一怔。在她眼中,永秋君是極為好說話的一位仙人,她還以為永秋君會同情姜采,原來……對待魔的事情上,永秋君可能是唯一態度堅定的。
永秋君聲音落入眾人神海中,帶著雷霆一般震懾心神的警告:「同情魔,會得不償失。不要忘了我等的立場。」
眾人一凜,靈台霎時清明,他們拱手受教:「是。」
他們的身形這才慢慢變淡,離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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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巫家家主巫子清壓制著魔疫,和魔子於說打鬥。屋舍中施展不開手腳,二人很快挪出屋子,而一旦到院落,巫子清便發現魔修們陸陸續續出現在院中,向那些剛剛從夢境出來的迷茫的修士們殺去。
魔修們有心算無心,修士才出夢境便遭此攻擊,不少人當場隕落。
巫子清看得目眥欲裂:「你們!」
他心境失衡,體內魔疫暴虐襲殺,再加上於說的攻擊,他一口血吐血,人向後趔趄跌去。於說趁火打劫,攻擊更凶。魔氣陰鬱籠罩大半個院落,趕往此地的巫家子弟,當即感受到肅冷肅殺之氣。
穿著新嫁娘婚服的雨歸氣喘吁吁:「魔修已經開始了!」
原本不相信她的話,硬被拖過來的巫夫人等人驚愕之後,神色這才肅然:「怎麼這麼多魔物?」
巫家子弟趕去相助那些剛出夢境的修士,急匆匆的更多沒有進入夢境的修士從各個方向趕來。看到眼前混亂場面,他們毫不猶豫地入場:「魔物敢爾!」
巫夫人厲聲說話間,已抽身向魔修們襲去:「把巫家子弟全都喊過來集合!老爺有危險,魔修們欺負到巫家頭上了,兒郎們都給我打起精神!」
但是院落中承受壓力最大的,還是那與魔子拼殺的巫子清。於說實力恢復之後,巫子清本就弱於她,這時再加上魔疫,巫子清連連後退,傷勢加重。
於說和巫子清體內的魔疫裡應外合,慢條斯理將此人當耗子一般玩弄。巫子清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他眸中的異瞳光相差間,暗者更暗,亮者更亮,幽幽盯向於說。
於說微笑:「想獻祭自己,和我同歸於盡?我不給你這個機會呀。」
她身法快極,一息間飄至巫子清面前,她一掌拍下時,一道金白色劍光在天邊劃出一道清涼彎弧,襲向於說揮出法術的手掌。於說向後撤退,躍至高空,隨劍一動現身的紫色衣袍獵獵而舞,招式快極。
姜采倏地現身,從於說手中救下巫子清。二女立於半空,側身看向對方,眼中皆有幾分殺氣。
於說笑眯眯:「姜姑娘這是忙完了?」
姜采微笑:「是,所以來與你敘舊。」
於說:「我先前的建議,現在還是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