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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聲音平靜:「不早了,是晚上了。」
姜采:「……?」
她喃喃自語:「難道你本事這麼厲害,能弄這麼久?但是不是才一次嗎……這就是仙人的本事?」
她會想到昨夜,不由食髓知味,心中一盪。她正要回想一番時,張也寧無奈道:「是幫你療傷,你要消化我的力量,才花了這麼長時間醒來。你腦子在亂想什麼?」
姜采笑眯眯:「想你呀。真是可惜,你只肯雙修,不肯享無尚快樂。我都覺得我虧了……當時應該出點錯的。」
張也寧靜一下後,聲音裡帶了笑:「姜姑娘本事,我從不懷疑的。你何不摘下布條,試一試眼睛呢?」
姜采一怔。
張也寧聲音靠近,他立在床榻邊,溫和鼓勵:「你試一試。」
近鄉情怯,讓人踟躕。
但姜采只猶豫了一瞬,就不在意地笑一聲,抬手去摘自己蒙眼的布條。白色布條從她眼上脫落,張也寧垂眸凝視她,覺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這般清晰的眉眼了。
她眉尾那顆小痣,在昏昏燭火光下搖搖一揚,如同展翅欲飛一般。
張也寧心一跳。
姜采睫毛顫抖,睜開了眼,向他看來——
她的世界,並沒有因為一次雙修,而徹底變得清明。她的眼睛不算完全復明,卻也復明了一半。她眼前灰濛濛,看不到顏色,但她已經能看到張也寧。
灰濛濛的世界中,她一眼看到這垂眸關懷她的青年。
清潤眉目,眉心墮仙紋閃耀,面容淡然,神色疏離。紅塵三千皆在腳邊過,他片塵不染,月明千里。在這個灰黑世界中,他明亮得有些過分。
姜采一目不錯地看著他。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
她以為自己都要忘了他相貌了。
張也寧見她一動不動地看來,他俯身:「能看見我嗎?」
姜采起身跪直,臉上沒什麼表情,她張臂抱住了他。
張也寧一怔,她仰起臉,手撫摸他面容,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她手指抵在他眉心,正要探入他的神識,被張也寧側頭一躲。
張也寧肯定:「你能看見了。」
姜采道:「只能看到一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神識,看你的花開了沒有。」
張也寧心一跳。
他掩飾道:「沒有。」
姜采便失望:「你怎麼不因欲而生情?」
張也寧反口問:「你會因恨而生愛?」
姜采笑起來:「我又不恨你。」
張也寧隨口:「你愛我?」
姜采笑而不語。
張也寧盯住她,重複:「你愛我嗎?」
姜采依然不答,他面色便微冷,推開她的手,抽身要走。她從後重新抱住他,嘆道:「你都沒說過愛我,要我說什麼愛?你又不愛我,管我愛不愛你呢?
「別走啦,讓我抱抱你吧……也寧,我真的好想你。」
張也寧便不動了。
她從後貼著他,趴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他心中軟一片,被她抱得僵硬,卻硬是僵硬地立了半天,心中遲疑著。他心湖中的花開了更多的花骨朵,他確實沒有因欲生情,但他感覺到很多悵然、柔情——他也思念姜采。
他獨身走在無人無息的仙路上,雨打風吹,寸草不生,很是寂寥。千般誘惑,萬般相催,勸他開殺。他卻不敢走得太遠,他遙遙記得那是不對的。他遙遙記得他不孤單,姜采和他在一起。
他已經走了很遠的路,離她太遠。他努力想走回來,想走近她。
他想告訴她,我也想念你;你別傷心,我會回來的。
姜采趴在他肩頭,他安靜地陪伴她。於是她撐過一夜魔疫作亂後,正疲憊之時,心中又生暖。姜采手指在他臉上點了下,開玩笑逗他:「月亮能被我擁有嗎?」
張也寧心想,能。
張也寧轉身,抱住姜采。
火光在屏風上一搖,情如碧潮,徐徐捲來。
她迷離仰頭,他低頭要說話時,燭火蓽撥一下,外面有修士來。不速之客在院外請人:「呃,姑娘你在吧?我們公主殿下請你過去,說好多魔頭來要談判,我們殿下需要您幫忙呢。」
第121章 姜采和張也寧不光……
姜采和張也寧不光給自己施了避容術, 還戴上了帷帽出行,只為了不被修士們認出二人身份。
張也寧隨在身後,姜采負手在前而行, 姜采心情是很不錯的。自從張也寧壓制不住墮仙之力不得不自困後, 她已有半年未曾與他一同出行。
她雖獨來獨往,雖然自己一人也足以應對所有事,但是身旁少了一人跟隨, 偶爾側身想和身旁人說話,感知不到熟悉的氣息時, 姜采也會出一下神,嘲笑自己的由奢入儉難。
曾經上千年的時光,她都是一人走的,也未曾覺得身邊少了誰。甚至還在修真界的時候,大部分時候,姜采也是獨來獨往, 和張也寧聚少離多。
這個扶疏舊夢中張也寧幾乎片刻不離的貼身相護, 倒養成了姜采的壞習慣。
姜采心想這樣不好, 不可依戀他人。
她卻並沒有付諸什麼行動, 來改自己這個壞毛病。
姜采和張也寧一前一後地進入公主談論政務的府宅,她灰濛濛的眼睛, 雖然看不到顏色, 卻已經能看到這片天地。她便用眼睛一寸寸地掃視自己一路走來所看到的無極之棄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