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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雪一般。
可又很動人。
玉無涯突然移開了目光,她僵立他身邊,良久不說話。棠華也不說話,站在她身旁,負著手,風吹落葉,二人衣擺輕輕拍在一起,像某種心照不宣的暗示。
夜漸漸深了。
他卻依然立在她身邊,沒有提出要走。她平視著廊外飛雪,竟也不說什麼。
好久,棠華問她:「傷勢重嗎?」
玉無涯:「還好。」
棠華:「夜深了,我回宮了,你早些歇息吧。」
玉無涯說好。
二人卻仍站著,許久未動。又好一陣子,玉無涯突然想起來一個藉口:「我帶回來了一壇好酒,殿下要一起暢飲嗎?」
其實他二人都不貪杯,也都不愛酒。
棠華說:「也好。」
玉無涯舒口氣,笑著將自己懷裡的小龜留下,自己輕快地下台階、出院落,去取酒去了。她一走,棠華長袍一揚,坐在了廊欄邊上。
棠華低頭看眼趴在旁邊裝死的小金鼎龜。
他伸指在它冰涼的龜殼上點了兩下,賀蘭圖還沒反應過來,兩道氣息就刺入他神識,在它神識中留下了烙印。賀蘭圖震驚無比,抬頭看到棠華冰涼的眼神。
賀蘭圖:……永秋君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棠華俯視它:「乖乖跟著玉姑娘。若是有別的心思,想傷害她,你稍有意動,我便能碾殺你。你若不照我的話做,大可以試試能不能從我手下活命。」
賀蘭圖一口氣喘不上來,又很茫然:什麼?!
永秋君在它神識中留下烙印,原來是這個意思?可是為什麼……會傷害天龍長老的人,難道不是眼前這個人嗎?眼前這個人居然防備自己?這太可笑了。
覺得可笑的同時,賀蘭圖一個凜然,突然想到:現實中,他的神識中,會不會也被真正的永秋君留下了烙印。真正的永秋君,是不是也會在他稍有動作的時候,輕易藉助這種烙印,殺死他?
賀蘭圖不記得了。
他對自己幼年時發生的事都不記得了。
這個夢境將曾經發生過的故事重新走一遍……賀蘭圖簡直想立刻哭著找師兄師姐,請他們出了夢境後幫自己看看,自己的神魂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現實中可是從長陽觀逃走的啊!
如果他的神魂被永秋君做了手腳,那豈不是說,他走到哪裡,永秋君都知道?這、這還如何與永秋君對抗?
夢中的太子棠華,冰涼的手指撫摸著這隻小金鼎龜,哪裡知道賀蘭圖心墮冰窟的絕望。他發現這個小龜渾身僵硬,就很滿意了。當玉無涯的腳步聲回來的時候,他手上一改方才的寒意,撫摸小龜變得十分溫和。
棠華還在裝模作樣:「我常日在宮中,不能陪著玉姑娘。有你在她身邊解悶,我也放心很多。」
回來的玉無涯聽到棠華這話,一怔之下面紅耳赤,她咳嗽一聲,坐在欄杆後的太子手臂懶洋洋地搭在木欄上,漫不經心地向她瞥來一眼。
玉無涯心口疾跳。
他的俊逸和漫然,孤傲和疏離,正如罌粟般吸引著她。
玉家人都死了,只有兄長等少數人在外守衛國土。她是玉家留在太子殿下身邊的守護者,代表著玉家對扶疏國王室的忠誠。
她願意做世間最優秀的劍修,只為了保護殿下,守護殿下。她願為他征戰,為他搖旗吶喊。
棠華察覺到姑娘凝視他目光中的深切意義,他怔了一下,有些無奈道:「你對我,不必總是這麼仰望。我沒你想的那麼好。」
玉無涯微笑:「殿下守護著這個國家,保護著自己的子民。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她提著酒罈上台階,坐於棠華身邊。酒罈被放在二人中間,玉無涯拿出兩個杯子給他們倒酒。棠華接過一盞酒,向她舉了舉。她自己要飲時,棠華伸手攔一下。
他說:「我一人喝便是。你有傷在身,不要飲酒。」
玉無涯便著惱:她忘了。
她懊惱之時,抬起眼,看到棠華竟在笑看她。他目中的清和笑意,和平日的疏離格外不同。玉無涯見他這樣,怔了一下,跟著放鬆。她便一杯杯給他倒酒,想這酒如果能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放鬆,其實也好。
玉無涯:「殿下平時太累了,應該歇一歇。」
棠華:「等父王復活就好了。」
玉無涯稱是:「鮫人王說離光珠馬上就好了,王上若是能復活,王后的身體應該也會跟著好起來。殿下也能歇一歇了。」
棠華:「歇著做什麼?」
玉無涯語塞一下,想到自己平時看到的太子殿下,除了處理公務好像沒有任何其他興趣。她只好說:「……修行吧。」
棠華莞爾。
他將盞中酒喝完。
他望著她,忽然有了說話的興致:「玉姑娘,我和我姐姐,是分外不同的兩個人。我們雖然是同胞姐弟,但是她出生就有先天道體,我啊,不過是普通的凡人。我能打開自己的道體,就已經很辛苦了……和她這種先天就能修行的人,一點也不一樣。」
玉無涯輕聲:「我知道。殿下,我也是普通人。」
棠華望著天地間的雪,緩緩說:「你不知道。你只是不修行而已,但你的天賦在玉家,並沒有人小看。而我……我姐姐是個天才,我這一生都在追她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