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水到渠成
納蘭容若那日與塞楞額在暖風閣聚後,曾試圖說服阿瑪將妹妹的婚事罷休,可明珠壓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每每提及,還不等說出一個完整的理由,就被明珠呵斥住了。
「大哥,今日我來,是想求你與我一同去向阿瑪求情,我與八少爺的婚約,必須要做個了斷。」待得大嫂官氏生下兒子,出了月子,府內眾人總算是鬆了口氣。慧嫻便想趁著阿瑪得了孫子,心情大好之際,正式提出退婚的請求。
「慧兒,這事早些時候我就好幾回替你開過口,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阿瑪打斷了。阿瑪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認定的事任誰也改變不了。」將襁褓中的兒子交給了身旁的奶娘,示意先將小少爺領回房,容若弄兒為樂的悠閒仍留在臉上。
「大哥,你也該清楚,雖然賈家小姐仍在守孝期間,可這時日已經過了一半,若不早點將這糾葛給徹底斷了,待到他倆成親之時,少不了惹來非議。」自打訂下親事,納蘭慧嫻就被教導諸多婚嫁禮儀還有將來作為嫡妻的治家之道,如今她考慮事情,也更多地懂得去平衡。
「慧兒,你如今倒是滿是成全的心思了。可你心裡,是不是真的好受?」自打兒子出生,讓容若枯寂的心有了一絲回暖,每回看到官氏,心中的情感也比過去重了一些。想到自己那些如同枯槁的歲月,害怕妹妹只是故作堅強,心卻重傷。
「大哥,自幼我就不喜強求,尤其是本就不屬於我的東西。阿瑪和哥哥們都疼惜我,所以每回擺在我面前的,都是最好的,無論我想要是否。如今,我亦努力過,卻求而不得,那麼可以做的,就是放手,讓自己釋然。」站了起來,納蘭慧嫻走到窗邊,留給容若一個看不到表情的背影。她說話的聲音是如此淡然平靜,甚至摻雜了些許解脫的嚮往,可誰又能看到她眼眸里的羨慕和強迫自己看開的努力?
「難得你看得開,若是你真的決定放下了,那大哥自會全力支持。只是,你想要如何求阿瑪答應呢?」容若也站了起來,踱步站到妹妹身後,他規勸塞楞額無果,卻也不忍看妹妹難過,故而一直未再與慧嫻提及此事。今日妹妹主動表態,他也難得輕鬆了起來。
「還能如何求呢?不就是老法子麼。」轉過身來,慧嫻笑得調皮,眨著靈動的眼睛,背後窗外透進來的光芒映照著她的容顏,連容若都有了一絲眩暈。
「塞楞額!快出來!」莽古泰匆忙而來,剛進了院子就直呼其名,將在後院的塞楞額和塞布禮都召喚了出來。
「師父?你今日怎麼來了?」塞楞額對於師父這樣著急叫喚自己,還真有點不適應,畢竟這樣的情況幾乎從未有過。難道是安王府出了什麼事?
「師父,是不是阿瑪他,呃,是不是安王府有事?」還不等莽古泰開口,塞楞額又著急地補上了一句,這句才問出口,連帶著將身後的塞布禮也弄得緊張起來。
「我的確是剛從王爺那兒過來,只不過也不是王府有事,是你有事!」擰著塞楞額的胳膊,莽古泰提溜著他就朝廳堂里走去,塞布禮跟在後面,茫然望著。
「塞楞額啊,剛才王爺讓我跟你說。。。咳!王爺對我說,明相已經正式提出退婚,王爺也允了。」這分明是岳樂通過莽古泰傳話給塞楞額,雖然名義上已是脫離了父子關係,可明相仍是去了安王府,要求退婚。內里的因由並未說明,只不過最終對外便說,王府再無八少爺,婚事也就隨之了斷了。
「你是說,納蘭府同意退婚了?師父,你不是在與我說笑吧!」好幾回塞楞額前去納蘭府請求拜見明相,都被大人不在府內給回絕了。想不到今日裡,竟然聽到退婚已成定局的事實,塞楞額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
「你啊,鬧得人盡皆知的,明珠大人就是想強留你這個快婿,納蘭府的千金還不樂意呢。說是納蘭小姐瞧不上你離開王府的行徑,這才讓人來給退了婚。」具體的因果,莽古泰並不清楚,只是聽到王爺怒不可竭地數落著塞楞額不像話,斷斷續續地聽出了這麼幾句。
終於擺脫了婚約的枷鎖,塞楞額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前往御書房都少了往時的愁眉苦臉。一同從御書房裡告退,塞楞額與納蘭容若並肩走著,此番相見,身份卻是發生了變化。
「這回,還要多謝納蘭兄從中相助。」塞楞額含著笑意對身邊之人道謝,撲面而來的微風將他襯得有些意氣風發,卻只換來容若的一絲苦笑。
「塞楞額,我想你是誤會了。上回在暖風閣里,我所說的不再阻攔,指的不過是不會再阻攔你想要退婚的念頭,卻從未有幫你達成的想法。如今你能卸下納蘭府女婿的身份,也只是慧兒一人的功勞罷了。」經歷了許多,容若早已看開很多,感情之事,本就無勉強的可能。
「納蘭小姐?」塞楞額原本滿含笑意的臉露出一絲尷尬,想要急忙收住這張揚的笑,卻發覺有點困難,只能生生定住此刻的表情。
「你以為我納蘭家的婚約是兒戲嗎?想要更改便那般輕易?那是慧兒在阿瑪房外跪了整整三天換來的!」轉過臉,看了一眼尚不知情的塞楞額,容若回憶起那個倔強深情的妹妹,無論自己如何勸說,無論阿瑪怎樣堅決,都愣是讓她的強硬給說服了。
「大哥,我沒事,這膝蓋休息幾日,等消了腫就沒事了。這是我為他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事,總歸是要做到完美才是,省得將來心裡落下遺憾。」被丫鬟們攙扶回屋的慧嫻一邊忍受傷藥覆上膝蓋的疼痛,一邊還不忘安慰大哥。總算是求得阿瑪鬆口,應允退婚,慧嫻臉上終是露出了解脫的笑。
可這表情落在容若眼裡,就化作滿腹心酸,究竟是要多深的鐘情,才能讓這原本對一切都淡然的妹妹如此堅定又任性?好在這事總算是有了最終結局,今後誰都不要再提及,時間也許能沖淡這段過往。
「這是慧兒的放手與成全,也是她能為你做的唯一的事。她心裡自然是希望你能快活的,切莫辜負了她的期許。」容若說不上來對塞楞額有多少氣憤,卻也少了幾分好感。從今往後,他倆,也只不過是共同效忠皇上的同僚罷了。
「納蘭小姐。。。」被容若的話給噎住了,塞楞額仿佛被狠狠潑了一盆冷水。回想自己剛才的表情,肆無忌憚的笑意,毫不理會旁人的感受,就像他從不曾在意過納蘭慧嫻的心情,雖然他無法給予她想要的回應。可自己,的確是做的太過冷漠失禮,與慧嫻所做的相比,自己確實失了風度。
這是塞楞額最後一次聽到納蘭慧嫻的名字,此後再無人在他面前提起過這位與他曾有過婚約的女子,而他和語兒之間,也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談。
安王府依舊在京畿東城,而塞楞額兄弟沒有再踏足過,數次路過,卻始終沒有跨入的勇氣。彈指間,語兒出了孝期,她與塞楞額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議程。莽古泰和馨兒對這事最為上心,不時地替毫無經驗的兩人出謀劃策。
「語兒啊,等開了年,這孝期就算是徹底過去了。你與塞楞額的婚事,也該好好準備了才是。」又到一年上元節,馨兒迫不及待向妹妹提起這婚事,這事壓在她心上幾年了,還真得弄個圓滿才是。
「嗯,這事塞楞額也曾給我提過,一切都聽莽古泰叔叔和姐姐的安排就是。」語兒臉上滲出了紅雲,她心裡早已認定了塞楞額,可真到了這談婚論嫁,她也忍不住地期待又害羞。
「沁兒,今日有燈會,怎麼不想著出去湊湊熱鬧了?」今年的上元燈會,沁兒一反常態,隻字未提要出去賞燈,以往可是提前好幾日就在等著呢。
「沒什麼,就是覺得每年都差不多,去了也沒什麼意思。」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沁兒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妙齡女子,可性子裡的頑皮卻沒消減幾分。
「難得你也會覺得無趣,每回最積極著要出門的可都是你噢。」馨兒和語兒都對沁兒今年的異樣有些好奇,不過馨兒轉念一想,許是姑娘家大了,心思也就不在玩鬧上了。等忙完了語兒的婚事,也該好好替沁兒張羅了。
「沁兒,今年啊你二姐就要出嫁了,你也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了,趁著喜慶,有合適的人家,就將你的婚事也給定了,你覺得如何?」馨兒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語兒和沁兒均是臉上一僵,一時間屋裡倒沒了聲響。
「大姐,沁兒還不想嫁人,你就讓我多陪陪你吧。」過了一陣,沁兒撒嬌地轉移了話題,馨兒也覺得此事過些日子再談不遲,也就笑笑隨了她。語兒臉上卻含了層隱憂,略有擔心地偷偷望了一眼沁兒。
經歷了掙扎與反抗,熬過漫長等待,塞楞額終於等到了迎娶語兒的日子。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一路走來,數不清的荊棘,都一一克服。一切的努力,終於將要換來洞房花燭的幸福。
「語兒,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做姐姐的,真的很高興能看到這一天。」成親前夜,馨兒到語兒房裡,與她說著最後的娘家話,也細細交待了一些今後為妻之道。
「姐姐的教導,語兒都記在心裡了。謝謝姐姐這些年裡的照顧,在語兒心裡,你既是姐也為母。」依偎進姐姐的懷裡,明日就將嫁人,從此語兒和姐姐算是正式分家了,這其中的不舍,也只有她自己懂。
「語兒,這個東西你收著,明日洞房時,也許能用得上。」猶豫著拿出一個袖珍瓷瓶,馨兒將它塞到了語兒手裡,迎著語兒疑惑的眼神,馨兒無奈地解釋道:「這裡面裝著的是硃砂,明晚洞房之時,若是。。。你可將它滴在白綾錦帕上。」馨兒將其中緣故娓娓道來。
「姐姐,你是說,姐夫那般對你,是因為洞房時你沒,沒落|紅?!」難以啟齒的話,為了妹妹今後的幸福,馨兒終是說了出來。
聽到妹妹的話,馨兒苦澀地點點頭,眼中的淚水呼之欲出,語氣里滿是委屈和無奈,「我也不知為何這樣,我從來不曾做過有違婦道的事,更不可能與他人有染,可當那方錦帕被青陽扔在我面前時,即使我有一萬張嘴,也是說不清了。」
「語兒,姐姐自然相信你定是遵禮守禮的,可這以防萬一,若是因為這事叫塞楞額對你有了隔閡,可就是毀了你的一生啊!姐姐不想你步我後塵,才出此下策,當然,我心底也不願意你會用得上。」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妹妹出嫁前夜,馨兒也擔當起做娘的職責,將洞房時的細節都一一交代清楚,也不管語兒幾乎滲出血的臉蛋兒。
語兒心情複雜地收好瓷瓶,又接過姐姐遞來的金簪,待聽完了這簪子的用途,面上又是一陣羞紅,心中對於新嫁娘的期待漸漸被這即將到來的洞房羞澀給取代。
「好了,該注意的細節也都交待清楚了,語兒,你也別太緊張,這事兒啊,你就順著塞楞額行了。他們男人,自然清楚得很,你到時候便是聽他的就好。」看著語兒已經緊張地開始揉搓著手裡的帕子,馨兒笑著安慰了幾句。
「嗯,姐姐,我曉得的。到時候自然一切都隨他。」答完這句話,語兒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塞楞額的臉,再一想到剛才姐姐跟自己交代的事,臉幾乎都要埋進胸口裡了。
「也難為塞楞額等你這麼些年,男人對於這事,最是忍不住,他這些年的辛苦,你可要多體諒。若是不算過分,你還是讓他盡興些才好。」塞楞額成年已久,雖然王府中從不曾替他安排過通房丫頭,可畢竟也是隨軍出征過的。這參軍拼殺的血性之人,有幾個能在營中忍得住那份悸動?開過葷的人還願意這樣安分等著語兒,也算是難得了。
「恩?姐姐,你。。。」聽了姐姐的話,語兒抬起頭,努力地想要猜透姐姐話里的意思,可眼中仍是一絲迷惑。
「姐姐是讓你明兒夜裡,別太早用上那金簪。」拍了拍傻妹妹緊捏住帕子的手,馨兒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姐姐!」這回語兒徹底羞紅了臉,將頭低得誰也瞧不見,等姐姐離去後,才緩緩抬了起來,臉上仍是紅雲密布。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溫馨提醒一下,下章更文時間是2月13日(周四)19:00,還請各位抓緊時間看了~~~萬一那啥了,作者君是個改文無能的,就只能讓它被鎖著了。
不過那麼清水,肯定不會被鎖的,對不對~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