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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番外傾心往事

    姚青陽的死訊是從暖風閣傳開的,回府的當晚,塞楞額就得了這訊。愣了愣,沒料到這人,倒是了結得挺快。本在他心中,此人自然是死有餘辜,只是想到最後半個時辰的相處,姚青陽的模樣也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姚青陽止不住兇猛的哭意,堂堂男兒,竟也不顧在外人面前,就這般毫不掩飾地哭出聲來。直到身上漸漸沒了力氣,又蹲了下去。

    「大姐,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至於你說的錦帕一事,雖然無法向你解釋其中因由,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絕不是大姐的過錯。」背著手,定定站著看著眼前之人的狼狽模樣,塞楞額的心中有說不出的鬱悶。

    姚青陽,你好糊塗啊!就憑這個,竟然能讓多年的情分付之流水,絲毫不顧及從前的情誼嗎?這事當初語兒支吾說出時,自己就曾為這般的愚昧而苦笑。可若真要讓自己拿出什麼證據前來證明,恐怕就是放到前世那樣的社會裡,也不見得是人人皆信的吧。

    「你保證?你憑什麼保證?你是她什麼人?這種事,你又如何證明?莫說這是關係我姚府聲譽的大事,就算我倆之間的情誼,你又懂得幾分?我與馨兒成親之時,你還未曾識得賈家吧!」傷心也好,難過也罷,對於馨兒的情感,姚青陽始終放在自己心中。而他也總對自己說,此事沒有做錯,一切都是馨兒錯在先。

    「我。。。」說到證據,自己的確沒有,塞楞額被此話頂了回去。

    「我雖然拿不出任何憑據,可將心比心,同為男人,若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再有不快,我也會好好與妻子溝通。最起碼的,也要將事情來龍去脈給弄明白,像你這樣,完全漠視,怎能讓人不寒心?」稍稍整理了思緒,塞楞額並未就此打住:

    「你口口聲聲說與大姐多年情意,可你的表現,哪點體現了你的深情,你的信任?如果你真的愛她,難道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嗎?你有考慮過大姐的感受嗎?你知道被自己愛的人冤枉,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姚青陽有些茫然地抬起了頭,臉上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變化。

    「發生這種事,是誰都不願意的,可這並不能最終判定大姐逾禮了!若是她真心有愧,又怎麼會這般甘心地守在你身邊。往日裡,大姐的為人,大姐對你的心意,你難道絲毫感覺不到?」姚青陽腿一軟,啪嗒地坐到了地上。

    「姚青陽,你拋開那些成見,撇下那些先入為主的觀念,你好好想想,想想清楚!」塞楞額對於他們夫妻間的事,知道得並不算多。所能了解的,也都是從語兒那兒聽來的,這番話,也不過是為了點醒姚青陽。

    塞楞額說完這些話,心中大快,長舒了一口氣,再瞧一眼仍痴坐在地上的人。雙目空洞,毫無反應,只呆呆望著前方,也不知道剛才的話,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無奈地搖頭,事到如今,姚青陽也算是認下了這罪名,可現在不是動手的時機。剛才塞楞額也曾有過衝動,想要狠狠揍他一頓,再把他送去見大姐贖罪。只是,一切都要克制,為了這種人,斷送自己,不值得。只好在心裡,一遍遍提醒自己。

    任由塞楞額推門而去,姚青陽絲毫沒有心情去顧及,如同剛才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那樣,一切仿佛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一直以來,他把這個怨念埋在心間,新婚翌日,當他滿懷欣喜地拿起那塊本該令自己回味不已的絲帕,不由得感到眼前一黑。

    明明昨夜的感覺是那般美妙,明明兩人融為一體的滑膩燃燒了彼此的身|心,明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裝著滿滿的滿足。那是一種如願以償的美滿,卻在第二日就轉眼成空,這讓他如何面對?當他憤怒地朝馨兒口出惡言之時,咄咄逼人,似乎絲毫沒有給過馨兒開口的機會。揚起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許久,最後在馨兒無辜又哀傷的眼淚水中,軟了下來。

    聽到門外喜娘敲響門框的聲響,他下意識地劃破自己手掌,滴下火熱的血滴,可顏色是那般艷麗,絲毫不像經歷了一宿的沉澱,他卻固執地點頭認了。只是,從那刻起,馨兒只是人前的姚少奶奶,卻再不是他姚青陽心裡的妻。

    之後的幾日,他總是對馨兒避而不見,歸寧時也只在不得不共處人前時,才勉為其難地故作親密,只要少了旁人的眼神,他就恢復了那份冷漠,冷漠地將自己心孤立,冷漠地恨著她,恨她這般負了他。

    「青陽,今夜,留下,可好?」賈府歸寧,馨兒扯著他的袍角,低聲哀求著。

    回過身,看到她眉梢中夾雜的委屈和眼眶裡打滾的淚,他低低嘆口氣,將她擁在懷裡,淺淺吻著她的臉,她的淚,她的鼻尖,她的唇,一切的一切,都能輕易讓他沉醉。一把抱起,走到床邊,著急地附上那具柔軟動人的嬌|軀。

    努力地讓自己投入,卻在水到渠成前,湧入許多雜念,新婚之夜,他不知,可現在,還怎叫他勇往直前?箭在弦上,他卻隱忍不發,惹得身下的馨兒陣陣難耐,不由自主地扭動身體,上前迎合。這般動作卻是引爆了他心裡的疙瘩,控制不住地去及假想,那個先他一步,就曾探尋過內里美妙的人究竟是誰?又曾嘗到過幾回這樣的滋味?

    心頭湧起的嫉妒和憎恨取代了那本能的情|潮,他發現自己再無法把馨兒當做妻子那樣對待,白日不行,夜裡,也做不到。利落地起身,拾起散落地上的衣物,帶著尚未完全退散的欲|望,只留下一個背影給榻上愕然的人。

    「青陽,你要去哪裡?」掩著棉被,馨兒起身叫住了正開門的他。

    「我去哪裡,你管不著。從今往後,你這裡,我不想,再來。」稍作停留,便又拉開門,消失在夜幕里。

    未過多時,他領回來一個女子,他嚷嚷著要納妾,把在外任職的爹都給驚動了。死活勸說不下來,便還是遂了他心愿。作為公公,姚啟聖自覺虧待了馨兒,便做主發話:「若馨兒無出,側室劉氏不得生育,即便有所出,也須先過繼給馨兒。」

    一張處方,隔斷了姚青陽的子嗣緣。劉氏的方子,是姚啟聖臨走時特意吩咐的,而馨兒的方子,是姚青陽從大夫那裡討來的。他也沒想要孩子,曾經,他多渴望能與馨兒養兒育女,如今,他容不下她,卻又不願放她走。

    他嘗試著對劉氏好,因為劉氏笑起來,那一抹溫柔,像極了從前的馨兒,那個年少時曾見了一面,便從此駐紮在他心裡的女子。那年他隨父前往賈府拜訪,初從陝西入京的賈漢復,對於京城生活,不算熟悉,姚啟聖也算舊時,便留了個心,細處相幫。

    不知何時,兩家起了心思,有心結門親,眼下合適的兩人便被推在了一起。匆匆一見,竟是那般臉紅心跳,日思夜夢,久不能忘。爾後,鴻雁傳情,時間在彼此的字裡行間,留下的,只有拳拳深情。

    物是人非,他曾在無數個夜裡,感到心空蕩蕩,他喝許多酒,努力把自己灌醉,好讓自己高速運轉的腦袋,不再去猜測,那個比他還幸運的混蛋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擁有了馨兒,卻給不了她最後的幸福?他曾伏在劉氏身上哭泣,在燃著助興薰香的幔帳中,卸下堅強,在一個知曉他秘密的女人面前釋放著卑微。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發現自己,似乎成不了男人了。每每遇到關鍵時刻,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會飄散了思緒,爾後又草草收場。這樣的沮喪,讓他越來越扭曲,從前他會在劉氏房裡尋找一絲安慰,現在,他誰都不願接觸,他的心事,是誰也再不會知曉了。

    「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我明日叫大夫來替你瞧瞧。」劉氏忽然就虛弱了下去,他再麻木,也察覺得到。

    「沒,沒什麼,想著該是變天了,這才染了風寒。」支支吾吾,說罷,還咳嗽了幾聲。

    「你這症狀分明不是風寒,我說過,最恨別人騙我。」斜眼一瞧,雖然不再經常同床,可這屋子,他還是每天都來的,病因無法分辨,症狀他還是認得的。

    「我。。。青陽,我。。。」越加忐忑,言語裡增加了些許恐慌。

    「你,是不是背著我,把藥給停了?」陰狠地看著她,他痛恨這種欺騙,更恨這種明知故犯。

    「不管是什麼理由,總之把它處理掉。藥,給我照喝!」猛地拍了桌子,拂袖離去。

    劉氏身子還未完全乾淨,他自然是不願意再去逗留。許是這一出鬧騰,讓他心裡有了不一樣的心思。夜裡折磨他的夢魘越來越頻繁,近來他幾乎天天無法安睡。看著那扇讓他揪心的房門,他終是下定決心再次踏入。

    不由分說地親吻,粗暴無序地占有,身下之人一如既往的隱忍,配合。哪怕她的淚是如此滾燙,卻努力壓抑著,嚶嚶嗚嗚的聲響,叫他分不清,到底是愉悅還是悲戚?

    他的氣息落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他吩咐廚房停了那和著房子熬的藥膳,他要她生一個孩子,雖然明知這孩兒沒命活到落地。似乎這個信念才能支撐他完成作為丈夫的角色,他才能在她身體裡停留多一刻,那一刻的溫暖,讓他仿佛找回從前那個真誠的自己。

    如願以償地得知了馨兒有孕的消息,可他卻一天比一天難過起來,他知道待到生產之日,意味著什麼。可他卻終究忽略了,忽略那個明知自己身體狀況的女人,為何這般坦然地接受了這個孩子的到來。

    終到那一天,她虛弱不堪,臉色發白地躺在瀰漫血腥味道的房裡,他踏進去的那一刻,分明看到她嘴角揚起的那一抹笑,瞬間抽痛了他的心。強迫自己不去看孩子曾短暫逗留過的角落,鎮定坐在她身邊。

    她顫微伸來的手,勉強搭在他手上,仍是溫柔的聲音迴旋在他耳中:

    「青陽,對不起,我沒能替你留下這個孩子,這一生,都是我對不住你。」

    「不管你是如何看我,我都只有一句,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從沒。」

    他也終於被她的聲音牽扯了過來,轉過眼,望向她,好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她了。雖然蒼白憔悴的臉上未施粉黛,因為剛經歷過生產而濕漉漉的髮鬢,只著了中衣的她,絲毫不比新婚之夜裡的溫婉嬌艷差,仍然讓他怦然心動。

    不敢長時間看他,他怕自己內心會動搖,就讓她好好走吧,之後,對他們,都是解脫。咬咬牙,便又轉回身去,臉上是波瀾不驚的漠然。

    「青陽,不管你為何要對我做這些,我總能理解,你總是有你的苦衷的。只求,只求,你別忘了我。。。」哀傷的淚,她婚後不知流了多少回,孤單的夜,她一遍遍回想他們的相思,曾經的美好,竟被一場無言的誤會摧毀了。

    她走了,他渾渾噩噩地等著自己期盼的解脫,可日子越來越難熬,和預想的一點也不一樣。他要她徹底離開他的生活,讓他不用每日看見,不用天天鬧心,不用自我麻痹,可現在,她卻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心間。

    「馨兒,你可是怨我,所以一直不肯走?」最近的夜裡,回到他們的新房,午夜夢回,他一身冷汗坐在床上,胸口起伏,明明剛才她就坐在自己身邊,怎麼一睜眼就消散不見?

    若是,當初自己肯放手讓她離開,他們之間是不是不用走到這一步?馨兒離開的日子久了,他終於敢這樣問自己,卻不敢給自己答案,生怕結論讓自己悔不當初。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他開始不敢照鏡子,不敢見人,沒辦法當差,甚至沒辦法忍受白日來臨,好似這日頭一照,就將他心裡那些陰暗卑鄙全給現了形。最害怕的感覺還是不可遏制地侵襲著他早已殘缺的心,他終於開始後悔,悔恨當初為什麼不能堅強一點,聽聽馨兒有什麼解釋,為什麼要那麼多次無視馨兒的懇求眼神,為什麼不曾開口問一句,她想說什麼?

    總算有了今日,有人對他的無恥行徑大聲指責,那些他不願親自面對的醜陋,被毫無保留地擺在眼前,他無可狡辯,他每一次的推卸責任,都更像是自我反省。往昔一幕幕,像一把刀子,將他最後殘存的余念都割碎,心裡強自支撐的藉口轟然瓦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塞楞額走後的時間裡,一遍遍重複著這句道歉,一口口灌自己喝下烈酒,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才能挽回這一切。

    唯有早點讓自己去見馨兒,心中的疼才能消除,直到呼吸變得異常急促,胃裡翻滾而出的污穢物順著嘴角滑落,他咧嘴笑了,終於,快了。

    閉上眼的那一刻,他記起那天,他從賈府將她背出,他向賈漢復許諾,照顧馨兒一生一世,他發誓要做個好丈夫,好父親,卻被一方帕莫名迷了眼,卻是失了心。

    「我終究是太懦弱,可我,愛你。」姚青陽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沒有人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裡,馨兒的故事算是正式結束了,對於她這個角色,可能有人覺得她可憐,覺得她愚蠢,太過隱忍,逆來順受,沒什麼特點。當初設定時,想了很久,在那樣的封建時代,馨兒應該算是一個群體的代表,她的遭遇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她不是現代人,沒有經歷過開放思想的洗禮,她固執地守在自己認為對的禮儀中,受了冤枉也不懂申訴,只能認命,這是封建思想的荼毒。

    不想評判對錯,畢竟每個時期和年代,都有屬於它的無奈和悲涼,只能說,馨兒是可憐的,而姚青陽是個漸漸扭曲的人,雖然他做的事,好不到哪裡去,最後死去也是罪有應得。但至少比蔡朗廷要好些,所以沒讓他死得那麼慘。

    不過還是那句,只要做了壞事,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是要償還的

    好吧,突然間,廢話多7點。w,,還是要謝謝每一位支侍淺,看文的朋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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