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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九章 白晝之間

    楊韻轉頭看去,此人身形瘦消,眼睛卻骨碌碌亂轉,此刻雙臂抱在胸前,斜著嘴角,一臉幸災樂禍。

    盧昌文此刻痛失至親,正悲痛欲絕,聽這魚躍客棧小二在那兒調笑,拿了灶下菜刀,出門一指小二,「就憑你這句話,今天就得把命留下。」

    小二本是聽聞至寶《推背圖》在此出現,一心想要過來打個秋風,如若能成,那將是大功一件。

    據說這《推背圖》與國運息息相關,乃朱家皇室必得之物,所以聽得消息就日夜兼程而來,卻再次見到盧昌文,先前因為盧昌文吃了大虧,此刻見盧昌文痛失親人,心下大快,因而出言諷刺。

    但盧昌文看到小二之後,雙眼陡然通紅,村中之人無一活口,卻只有他幸災樂禍,那這兇手絕對是他。

    腳下蹬起大片沙土,刷的一聲,菜刀迎著小二兜頭劈下,小二臉色一變,抬腳飛踢盧昌文手腕,另一隻腳猛然踹出,直擊盧昌文胸腹要害。

    盧昌文卻是不閃不避,手中菜刀力道更猛,力求一擊殺敵。

    「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你今日無處可逃。」楊韻說著已拔出匕首,攻向小二後背。

    小二看形勢不利,腰間發力,身體在半空之中橫過,雙手握拳直擊盧昌文面門,腳尖卻直指楊韻胸腹。

    楊韻罵聲「下流」,手中匕首已斬向小二雙腿,斬中之後卻是火星四射,楊韻即使『滑』字訣,上半身向外橫移三尺,一腳踢向小二膝蓋。

    只聽咔嚓一聲,盧昌文被小二雙拳搗中,身體連連後退,小二落地之後一個懶驢打滾迅速起身,但因膝蓋疼痛,打了個趔趄。

    盧昌文本想過去扶他,但小二卻道:「今天栽在你這種無名小輩手裡,算我倒霉,念你剛死了娘,老子不陪你玩兒了,再會。」單腿盡力一彈,就要後躍逃走。

    盧昌文此刻心緒男頻,看他受傷已準備回屋去陪母親,但小二一句「年你剛死了娘」讓盧昌文眼角劇烈抽動,身形一閃,一聲慘號傳遍整個村子。

    直接將小二嚇破了膽,看斷臂落在盧昌文腳下,卻不敢撿回,盧昌文看著小二,卻是微微一笑,「這把菜刀很鋒利,我儘量下手快些。」

    一句話嚇的小二亡魂皆冒,但此刻保命要緊,當下急忙解釋:「我也是剛來,聽說這裡有重寶出現,可不是來找你晦氣的。」

    此刻的盧昌文不僅驚得小二求饒,一旁的楊韻也被這盧昌文氣勢所迫,可在楊韻眼裡,恐無人比此刻的盧昌文更讓心心痛。

    家中遭逢巨變,甚于晴天霹靂,或許過些時日能夠平復,但心中創傷卻是難以癒合,只怕今生都會成為盧昌文之痛。

    此時的小二看盧昌文殺氣凜然,於第一次所見幾乎判若兩人,本想奮力一搏,但盧昌文身旁的女子定不會袖手旁觀,如此一想就絕了這念頭。

    「在下不求二位放我活命,但我家中還有老母等我侍奉,如今陸公子要取我性命,本是不該拒絕,但請讓我回家稟明父母再來領死,常言道——百善孝為先,陸公子乃大孝之人,還請應允」說著小二以手拭淚。

    「滾吧,記得回來領死。」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小二這麼說,盧昌文反而無法拒絕,當下手一揮就要讓小二離去。

    一旁的楊韻卻是看的真切,在盧昌文揮手的瞬間,小二眼中閃過一抹狂喜。

    心中冷笑,說道:「萬一你騙人怎麼辦?」

    「這樣吧,你把這顆丹藥吃了,三天內回來的話,我就把解藥給你。」楊韻說著在腰間取出丹藥遞了過去。

    小二一張臉瞬間變成苦瓜,略一猶豫就將丹藥吞下,然後一瘸一拐離去。

    但卻是心念電轉,忽的想到一計,當即眉開眼笑,偷偷回頭看了眼陸、董二人,拳頭狠狠攥了起來。

    「小小把戲豈能難得住我?只要將《推背圖》在盧昌文身上的消息作為籌碼,還愁解不了身上之毒?如此一來,除了能解毒,還能將盧昌文置於死地,以報自己這斷臂之仇,這一石二鳥之計於己有利無害,之後整個江湖怕是都要追殺盧昌文,即使盧昌文渾身是嘴也沒人會信,畢竟只要利益夠大,沒人在意所謂的真相」小二這些想法可惜盧昌文不知。

    卻正應了那句話,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盧昌文開口道:「楊韻,謝謝你。」

    這一句雖是道謝,但於楊韻而言,卻感覺兩人距離比先前似乎來得要生分一些,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卻見盧昌文拿著菜刀走向村外,只說讓她幫忙看著母親。

    大約兩個時辰之後,盧昌文拖著一棵大樹回來,削枝斷葉,楊韻幾次想要幫忙,都被盧昌文拒絕。

    日落西山之時,一副棺木已經做好,盧昌文抱了母親屍身,就要放到棺木之中。

    卻見楊韻滿眼驚恐盯著母親屍身,上下牙關不住打顫,俏臉一片煞白。

    盧昌文以為她是害怕,安慰道:「母親生前待人和善,如今逝去也不忍心嚇你。」說完就抱著屍身走向棺木。

    「盧昌文你等等,你看她背後……」楊韻話沒說完,盧昌文已經有些惱怒之色。

    「這裡讓你覺得不舒服,你可以走,沒人攔著你。」盧昌文話已出口,想收回卻已來不及。

    楊韻只覺委屈至極,淚水在眼眶中兜兜轉轉,終歸還是撲簌簌落下,可還是覺得該告知盧昌文,那怕最後被盧昌文責罵也好。

    當下伸手一擋,就要去奪盧昌文母親的屍身,盧昌文一看,一手抱著母親,對著楊韻正是一拳,這一下全力出拳,楊韻只得閃身繞開。

    「你個糊塗蟲,你就不想知道母親為何被殺?」楊韻雙眉倒豎,厲聲道。

    盧昌文本已起了殺心,但一聽此言,將拳頭放下,對楊韻抱拳道:「還請告知,下輩子當牛做馬必將報答。」牙關緊咬,喉頭滾動,竭力將悲憤壓下。

    楊韻將讓盧昌文坐下,輕聲道:「剛才我看到你母親後背之上……」

    「什麼?」盧昌文急切道。

    「後背上沒有皮。」楊韻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盧昌文噌的一下站起,將母親屍翻過,只見後背之上早已結痂,血水凝了大片,背部呈紫黑之色,盧昌文剛要伸手去碰。

    就聽楊韻驚叫:「別碰,有毒。」盧昌文當下立即縮手。

    只見楊韻接下腰間布袋,嘩啦啦倒了一地,拿出個小木盒,打開之後卻是一排銀針,取了一根在後背結痂處一紮,一股黑血流出,銀針當即變黑,將銀針放在鼻下,當即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看楊韻眉頭緊鎖,盧昌文拿過銀針仔細查看,但卻不知這是什麼毒。

    「怎麼?有什麼發現?」這毒好像曼陀羅,不過裡面加了狼毒,還有西域天麻草。

    「你來殺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會用毒麼?」楊韻問盧昌文。

    盧昌文道:「不會。」

    楊韻拍手道:「這就對了,那背上的皮又去了哪裡?」

    聽楊韻發問,盧昌文心頭疑雲大起,莫非另有其人?

    盧昌文久思不解,只得將母親放入棺木,掘土挖坑,將母親草草下葬,立了墓碑,上書——慈母石開,邊一行小字寫著,不孝兒盧昌文。

    安葬之後,盧昌文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伸出三指立誓:「不管天涯海角,必手刃仇人,尋得父親。」楊韻將檀香點燃遞到盧昌文面前。

    盧昌文接過,對楊韻勉力微笑,楊韻邁步離去,留盧昌文一人在墳前追思。

    楊韻明白盧昌文想跟母親獨處,因而獨自離去,即使淚如泉湧也能肆無忌憚。

    但不久之後,就聽盧昌文道:「走吧。」

    楊韻看著身旁盧昌文,一臉笑意,再不似先前頹喪模樣,眉宇之間雖無雀躍,亦無沮喪,反而多了幾分沉穩。

    「之後準備去哪兒?」盧昌文看著楊韻問道。

    楊韻一愣,這個問題倒從未想過,當下食指輕點下巴,臉上梨渦隱現,開口道:「天下這麼大,我想去走走。你呢?」

    盧昌文轉頭時,微風過耳,撩起楊韻鬢間幾縷青絲,在盧昌文臉上胡亂撥動,髮絲之間清香不散,直直落在盧昌文心上。

    「其實,有個爹爹也很好了,我只有師父,這麼久我都沒見過爹爹和娘親的樣子,甚至清明時節都不知去何處祭拜,不似你,還能有個念想。」楊韻說著,想要懷念父母,可卻眼前空空,腦海中連雙親的樣子亦無法勾勒。

    轉頭看向盧昌文,正對上盧昌文濃眉下的雙眼,眼瞳內清澈如鏡,二人只覺周遭風鳥之聲漸止,楊韻雙手不知何處躲藏,只反覆□□衣角,心尖兒卻是狠狠一顫。

    「是先找父親還是先找那個小二?」楊韻開口打破僵局。

    「先找小二報仇,父親現在蹤跡全無,只能慢慢打聽消息,或許小二那裡會有線索,先去開封。」盧昌文沉聲道。

    「這樣的話,那我也去開封走走,那裡的開封祠我還沒去過呢。」楊韻道。

    「好。」聽盧昌文答應,楊韻心下頓喜。

    日升月落,一夜無話,天明時分二人收拾行囊,直奔開封。

    走出約莫十里,盧昌文突覺頭昏腦漲,全身無力,澀聲道:「楊韻,等我!」可喉嚨發乾,雙眼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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