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42章 眾生世
「他人不敢的，由我等來！」
墨軒身後眾人也撥出了武器，這一刻，無人畏懼，有些事，總是要人來做的，他們是俠，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殺我天華門弟子，不可饒恕！」位於黑影最前方的是一名白衣老者，正飛躍而來，手中的劍血紅到了極致，怨氣無比，此時已然撥出，斬向墨軒。這一劍之下，亡靈無數，所以才會這般血紅，但墨軒知道，這劍下亡靈，有著無數無辜的百姓。
墨軒毫不示弱，手中的劍也揮出而去，與老者的劍交撞，發出一聲悶響，只見墨軒的身體倒飛而出，重重砸落在地，手中原本的一柄長劍斷成兩截，散落在地。
隨後可見老者後面的人都已到了，有七人站在老者旁，其餘的都和眾俠交戰在一起，但眾俠明顯不敵，死傷無數，卻沒人回頭，因為他們此次來這，就沒想過回去，為了百姓，就是他們的道，俠道，一生的追求。
不遠處，墨軒倒在一片草地中，他感覺到手臂近乎失去知覺，全身上下骨頭斷了無數，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只要未死，他就不會永遠倒下，他的道不允許，他的劍也不會允許。
「血劍？我墨軒，一生未習過如何強大的劍法，更是沒見過如這血劍般的邪功，但我知人生來各有自己的追求，你等為了力量可以屠殺百姓，是為邪道，而我此生可以為了百姓，付出一切，這就是我的道，俠道，俠這個字，足矣。」
劍已重新入手，墨軒站起身來，將這把斷劍高舉過頭頂，蹬地而起，直衝老者！
「我不敢稱什麼英雄豪傑，更完不成什麼救國大任。」
「但我手中這把劍如今哪怕是斷的，我也要用上最後的一份氣力揮出，盡力做能做的，救不了國與民，卻能為了國與民，這就是俠。」
一劍揮出，帶上一口心頭血，這一劍，是俠劍，無關劍法，只關乎道，血劍也擋不了。
老者看著在他眼中本已是將死之人突然蹬起身來，已是驚嚇，可眼前對方所展示出的氣勢與速度，更是驚悚，如今他與白衣一樣，只能堪堪舉起劍來抵禦，可動作一樣，結果也似乎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老者眼看著血劍被斬成兩半，隨後在他的眼前有一把斷劍不斷放大，最後化為一點寒芒，他未發出一聲驚叫，就已然死在這俠劍手上，如他屠殺百姓一般，在這俠劍手上，他如同螻蟻。
血濺八方，周圍的邪首皆驚駭，難以置信的抹去濺在臉上的鮮血，眼見旁邊同僚的身體已被劈成兩半，散落在一片血泊之中，他們卻只能來得及驚呼一聲，這一幕，縱使是七大邪首也永生難忘，而這就是俠，俠之大，不關乎力量，只關乎道。
墨軒站在血泊之中，搖搖欲墜，只有拿劍撐著才勉強不倒，之前這一口心頭血，已是他所有氣力，而今臨終將至，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從何處又來了幾分力量，他再次揮起了手中的斷劍，不是向其他七個邪首，只是揮向了地面，刻出了一個夾字，隨後他才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放下斷劍，而在失去了唯一的支撐後，他終於倒下，倒在了他刻字的左側，若從上面看，赫然可以發現，一個「俠」字出現在了世間，果然在這臨終之前，他依然在做俠，這就是他一生的追求，執迷不悟的私慾。
自此天下無俠。
……
就這樣了？
葉天還未清醒，可是腦海中還是有那麼一陣話語，然而接下來，卻又是一陣暈眩……
千年鬼界，風雨飄渺，可問甲子，几几輪轉，惡向膽生，善心泯滅。
朝堂風雨，人人自危，官官相護，挾龍自保，空原域雪原北上，人心惶惶。
自此問，何時是頭。
十年前，有一人答：「我墨軒為俠，當擔此重任。」隨後群雄呼應，大展俠道，最終隕滅卻仍不悔。
自此天下無俠。
十年後，大軍壓境，俠道又要誰來抗。
一襲青衣，瑩瑩一笑，雖是女子，卻有俠心。
名喚蕭小。
……
「江湖很大啊，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村莊雖小，但蕭小還是很喜歡，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
哦，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男女老少，怡然自樂。
說的大概就是她們村吧，蕭小心想。
在亂世之中，這裡真的稱得上是世外桃源，但蕭小還是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她聽陳燁給她講的故事，知道外面的光怪陸離，所以她想去看看啊。
陳燁少了一個大拇指，但卻是村里最為英俊的公子。
陳家在村里算是大戶，良田壯牛，織機駿馬，聽說陳家的人修身健體的的拳腳功夫都是蓋世功法，很多青壯男丁每每都會趴在各處偷看，暗暗學習。
蕭小也很感興趣，但她不會和一群大男人湊在一起偷看，於是她問了陳燁。
「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武功啊。」陳燁說。
「想要除魔衛道，匡扶正義。」蕭小理直氣壯。
「女孩子家家的要啥匡扶正義，這都是男子做的事。」陳燁說。
「那這世道這麼多男人，為什麼外面還是這麼亂？」蕭小於是問。
陳燁突然沉默。
「那你儘管匡扶正義，你就是我的道和正義。」
半晌後，陳燁笑了。
依稀可見葉天模樣。
蕭小俏臉通紅。
……
世間萬千變化，不過爾爾，只想為一個人，守一座城。
千年後，陳燁成了一代梟雄，以幾萬精兵奪得天下，為一個人，獨守空城，世人不記得了，但遠在天邊的鎏淑還是每天默默的透過雲層，看那個為她傾心的蓋世英雄。
你羽化升仙，我畫地為牢。
你付出的有點多啊。陳燁還是日日夜夜的重複這句話，但也還是日日不倦的望向天邊，心裡滿是一道翩翩起舞的身影。
「將軍，蕭王已兵臨城下。」
「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可...」
「我隨後就到。」
「是！」
陳燁和之前一樣，一個人再次看向天外，口語溫柔。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陪著你了。」
劍來。
王座旁一把生了鏽的劍一聲鳴叫，抖落一地鐵鏽，綻出金光，天地皆顫，宛如真龍歸來。
他輕輕拿起，颯然一笑。
「老夥計，許久不見。」
從城頂一劍破開，陳燁凌然而立，腳下是無盡哀嚎。
又見天地一劍。
「陳燁，許久未見。」
蕭小站在數十萬大軍之中，掌著兵權，倚著戰旗，身前是牢不可破的列陣。
她曾與敵將閒談仿若不過半日，如今再相見，已然非昨日。
陳燁唯一人，一劍，一城。
「你的手下已經死無一人，你拿什麼和我打？」
「一劍。」
蕭小目中滿是怒氣。
「你可以走的，我攔不住你，就為了一個女人，棄命於不顧？你值得？」
陳燁撫摸劍身，面色平靜。
「這個問題我也經常問自己，確實不值得。」
劍身已鋥亮。
「但現在我想，不管值不值得，我的行為已經為我做了選擇。」
劍落城下，勢如破竹，一道寒鋒橫跨數百米，斬向蕭小。
擒賊先擒王。
只是未果。
十萬將士一齊吼聲，別說劍氣，連陳燁都站不穩身形。
一人何以戰萬人。
但陳燁已經退無可退。
唯有殺了。
他想起老先生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無力回天的話，就把天地劍扔了吧。」
天地劍被大力拍向蕭小。
萬軍通一氣，陣法無雙。
蕭小身後紫氣升騰。
他猛然拔起軍旗，竟是一把大戟。
「喝！」
蕭小一戟揮出，天地失色，一分為二。
「劍斷了，你還有什麼，蕭將軍。」
蕭小緩緩言。
「劍斷了....劍斷了。」
陳燁低頭，口中喃喃。
「真的斷了嗎？」
他突然抬起頭。
置之死地而後生。
手中無劍，劍在心中。
修道之人，練的劍都不是用實物打造而出的。
實物打造的劍可以是個模子，但修道之人用的劍，須是從自身血肉提煉，以做建材。
劍仙之所以為劍仙，在於劍在人在，心動劍動，劍有多強大，人有多強大。
陳燁感覺天地劍就在體內流轉，像一個孩童一般，這裡看看，哪裡看看，卻完全不會傷害自己，也不會被自身排斥。
如此陌生又熟悉。
劍胎成。
「劍來。」
陳燁輕嗔一聲。
一柄金燦的短劍自心口竄出，歡喜雀躍，陳燁負手而立，如幾年前一般，君臨天下。
蕭小緊崩的心弦悄然斷裂，他明白，自己終究只是一顆棋子。
在這邊陳燁的驚喜，蕭小的恐慌中，不知名的黑暗處，一聲嘆息輕輕響起，好似划過千古。
當這二世的場景從葉天腦海中划過，如白駒過隙，可是轉眼百年，千年，兩世。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知道自己似乎還活著，只知道自己手腳冰涼……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入局
當最後如同一盆涼水澆在心頭，葉天總算清醒過來，看清楚周圍環境之後，心頭不由一冷。
此地已然不是那洞府宮殿，也不見了血色的大字，只有一片眼花繚亂的鶯紅柳綠。
隱約間，可聞見人言，似在天上傳來。
「月仙！老大來了，要找你興師問罪呢。」
一條靜怡小徑，一個光著褲襠的孩童小跑而過，同時向著天上的雲朵囔道。
天上一朵雲床聞聲抖了三抖，隨即化成雲梯，一個肉球滾下來，舒展開雙臂，活生生化成一個孩童模樣，稱得上是明眸皓目，肌膚無暇，額頭上有一個虛無縹緲的雲印，頸下掛著一塊石子，毛髮稀少，唯有下頜上有三根鬍鬚細長且直，隨著一身白衣一起迎風飄揚，眺望遠方。
倒挺有幾分仙人風範，只是這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遠方一陣狂風襲來，吹得月仙一身白袍獵獵作響，只是月仙僵著臉，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死亡如風，長伴吾身。
「來者何人!」
月仙鼓足了氣，長嘯一聲。
狂風之外，同是一身白袍的闕淵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去你大爺的，老子是你老大!」
闕淵直接飛來一腳，踹得月仙倒退數里，又一個縮地成尺，一巴掌拍在月仙腦門上。
月仙目光堅毅，歪著腦袋，依舊目視前方，神色不改，氣若遊絲的吐出幾句話。
「縱使你是我的老大，但我月仙也不會輕易屈服的，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可以視我的尊嚴於不顧，但是！我不認錯，小希，等我死後，把我的事跡告訴世人，我，月仙，是一個勇士，寧折不彎。」
隨後哀嚎一聲，倒在地上，雙眸泛白，舌頭外翻，一口白沫源源不斷。
闕淵被氣笑了，拽著月仙的三根鬍鬚將他提了起來，細細打量。
「許些時日不見，怪招學了不少，修為也精進了些，這蟠桃果，可好吃啊。」
月仙雙眸翻白，絲毫不見生氣。
闕淵一頭黑線，順勢做出一臉傷心的模樣。
「哎呀，沒想到我的月仙就這樣給老大我拍死了，我真是造了孽啊，本想著幾天沒見，想來看看，又恰逢得知你剛被抓住偷吃蟠桃，心中悲戚，想是自己教導不周，一毛不拔，才讓你有了偷竊的想法，於是就去向那王母娘娘討要了一顆蟠桃，以解你饑寒而起的盜心，可沒想到....我這也就一時興起想要看看你的修煉到了幾何，就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恨啊！這該死的蟠桃，我要你有何用！」
話音剛落，手中翻轉出一顆蟠桃，高高舉起，順勢就要往下丟。
月仙如遭雷擊，瞬間「復活」，緊緊的抱住闕淵的腿，哭天搶地。
「老大老大，別別別，我沒事，剛剛只是開個玩笑，別浪費了蟠桃，快給我吧，我下次再也不去偷了！」
闕淵含笑將蟠桃遞去，月仙一把搶過，直接塞入嘴裡，半晌後，神色古怪的看著闕淵，一陣乾嘔帶扣，最後取出半截枯枝。
這回是真的要口吐白沫了。
闕淵笑的春光和煦，問。
「這蟠桃枝，可好吃吧。」
月仙愁得面色煞白，答。
「恰似人間百態，沒有嘗之前看上去光鮮亮麗，讓人難耐，入了口才發現，可能和自己之前所想相差甚遠，以致以迫切想要逃離，無所不用其極。」
闕淵的笑容愈發春光和煦。
「幾日不見，應當刮目相看，既然如此，我送你去看看人間百態。」
月仙想哭。
闕淵一腳，正好這一腳踹下來，將他踹到了葉天的面前。
三臉愣神。
「哇，你是誰？」
月仙大叫一聲，頗為警惕。
「這是哪裡？」
葉天恢復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腦袋，強行將不適的感覺忍耐了下去。
「這是月明松林，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月仙叫道。
一旁的闕淵倒是要鎮定得多。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在下月林闕淵，這廂有禮了。」
「在下葉天，初臨貴寶地，不知此處是何地？處於空原域哪個位置？」
葉天客氣問道。
「空原域？什麼空原域？」
闕淵突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此地已經脫離了空原域的範圍？」
葉天出聲道。
「你這個人奇奇怪怪，哪裡有什麼空原域？這裡是天元陸林，什麼空原域不空原域的。」
月仙說道，看葉天的眼神像看怪人。
後者此刻實在一臉懵了，自己不過才是恍惚片刻的時間，為何突然離開了空原域，甚至此地看樣子貌似距離空原域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以至於此地的人都沒有聽說過空原域的名頭。
「這位兄弟也許是來自我們不知道的地方，該不是在這裡迷路了吧？」
闕淵問道，頗為熱心腸。
「方才原本是在我所說的空原域之中，只是不知為何莫名其妙來到了此地，不知二位可否向我講一講這周圍的事情？」
葉天問道。
人生地不熟的，他只能隨便找兩個人問。
「這裡是天元陸林，算是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也不知公子是為何而來，如何而來？」
闕淵答道又問。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但是我現在如果想要離開的話應該怎麼做？你們這裡四面環海需要依靠船隻嗎？」
「那倒是不用，還是要依靠傳送陣法，但是那些傳送陣法現在都存在於所謂名門正派的手中，不太好用。」
「這些問題應該都不大，想必好好跟他們說一下，應該就可以使用了。」
葉天道。
他心中想著，若是對方不能好好說的話，那麼他不介意都用自己的武力。
因為他通過探查發現自己面前的二人修為都不過是普通的化神期而已。
而在鬼界之中空原域這種天道修為橫生的場面也是極少，在其他的世界裡更別談了，有一個天道修為的生靈都會成為那個世界的掌控者，不會像鬼界一樣，因為被大道盯著，所以所有的天道修士都夾起尾巴做人。
「距離此地最近的是天步宗，只不過他們中們此刻應該還在大戰之中，應該沒有功夫來搭理你了。」
闕淵道。
我那只是毫不在乎地搖搖頭，他通過自己的神識展開能夠感覺到前面確實有強烈的戰鬥波動，不是因為本體實力太過強大，而是因為數量太過龐大。
如此數量龐大的戰鬥也能夠引起質變，產生的波動竟然如同一位天道修為強者。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出動了多少人，動用了多少法寶才造成了如此的威勢，他可不覺得在別的地方他隨便一出現就可以碰到天道修為的大戰。
即便是運氣真的那麼不好，不小心碰到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完全沒有畏懼的意思。
並且如果是可以搭上這條天道修為強者的線的話，那麼回家之路應該也會順利一些，不至於像個愣頭青一樣四處亂竄，以至於闖入別的險境。
葉天心中懷揣著如此的想法，於是告別了那兩位匆匆而見的旅人之後，就立刻向著他自己所感知到的戰場飛去。
葉天走後，那兩位旅人模樣頗為正經。
「也不知道這次來的小傢伙要多久才可以走出這裡，上次那個小傢伙可是在這裡被困了數萬年之久，最後可是差點被逼瘋了才放出去的。」
月仙說道。
「那也不能怪我們，這裡的規矩從誕生的時候開始就有了，也不是我們兩個制定的，我們不過就是按照規矩辦事的兩個執事人而已。畢竟那些大機緣者進入的這裡要獲得相應的獎勵，自然就有相應的經歷。」
闕淵道，有些無奈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袖子中提出的一柄拂塵。
「說的也是，這也不能怪我們，我們不過就是看規矩辦事的兩個小人物而已，真正的那些大人物躲在背後呢。」
「對，這次你賭這個小子能在這裡堅持多久？」
「接下來的麻煩事情不斷，我猜想他應該不會待多久，最多不過百年而已。」
「那倒是未必，我覺得他可以自己走出去。」
「你可別說了，從這個地方誕生開始都過去多少年了，也少有人能夠走出去，他又上能夠走出去的話不說別的，我先前那個珍藏的千年靈芝都給你了。」
「好！妙！如果你拿這個當底注的話，那我願意拿出我的萬年火靈來。」
「你為何就如此篤定，那個少年不可以？」
「之前不是說過了嗎？這個地方從誕生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人可以完整的走出去，無一不是都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是規則上面明確的說了付出的代價就不算是勝利，所以你說這個少年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去，我才不信呢。」
月仙道。
「就走著瞧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認可他，但是我覺得我的認得不會有錯的。」
闕淵一笑，露出潔白的虎牙，陽光燦爛。
「那我就等著你的那顆千年靈芝，我先謝謝你了。」
月仙同樣是信心滿滿，他也堅信自己的選擇。
此刻還在奔赴上戰場的葉天，並沒有發現自己已然成為了他人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