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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今歌:「……」
有趣。
很久沒人敢這麼對他說話了。
他手一揮,將掌教丟出山峰,他指尖一彈,一縷白光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落到裴惜惜額心,須臾,裴惜惜頭頂像投影小電影一樣,又重新播放起掌教之前看過的畫面。
這並不是強行讀取記憶的術法。
未獲得當事人同意,強行破開識海讀取記憶,會給當事人的神魂造成損傷;嚴重些的,當事人神魂會撐不住記憶讀取,從而變成白痴,或者神魂碎裂。
這種術法名喚搜魂,十分歹毒,正道修士不到最後不會用上。
正道修士讀取記憶,一般都是讓當事人放開識海,回憶過去,如此術法便不過是個投影媒介,對當事人神魂的損害幾乎可忽略不計。
這是掌教讀取裴惜惜記憶時用上的術法——讀影術。
顏今歌用上的術法,則是更高級的回溯術,他直接讀取的,是掌教施加在裴惜惜身上的術法痕跡,所以,不需裴惜惜配合,更不會對裴惜惜造成傷害。
投影中,他瞧見自己從天而降,瞧見自己一本正經的和幼崽討論詐屍這個詞的正確使用,瞧見自己儲物袋打不開,為了不丟臉,默認自己窮得沒有治療丹藥;也瞧見自己任幼崽笨拙得想要出坑,不僅不搭把手,還在旁看熱鬧。
顏今歌:「……」
這個惡劣的人是自己?
顏今歌很想推測,這是旁人幻化成他的臉,但他又本能地認出,這真的是他自己。
他默默卸掉臉上糊住的法則,收斂身上氣勢。
這次,裴惜惜總算瞧清了顏今歌的臉。
他半垂著眸,右眼皮上淡粉色的小痣妥帖的點著,在粉敷玉雕的臉上,溫柔又魅惑。
偏他表情無悲無喜,壓著這顆動人的小痣,也帶著幾分冷淡。
是她師父。
她動動鼻尖,嗅到從顏今歌身上傳來的噴香的心魔味道,餓了許久的裴惜惜禁不住連連分泌口水。
「師父。」裴惜惜輕聲喊道。
顏今歌撩起眼皮,點綴在眼角的小痣藏在雙眼皮下,望向裴惜惜的眸子燦如星辰,「嗯?」
這一聲,又與之前的「嗯」音調不同,多了分淺淺的情緒,藏著不經意的縱容。
意識到這點,裴惜惜壓著興奮再次喊道:「師父。」
這次顏今歌沒應聲了,只張著雙眼望向裴惜惜。
顏今歌的眼睛黑得純正,像是裝滿天地宇宙,日月星辰,與他對視,能不自覺沉溺進去,這點裴惜惜早就領教過,此時許久未見,再次對上顏今歌這雙漂亮的眸子,瞧見顏今歌專注地瞧向自己,裴惜惜鼻尖有點酸,眼眶也有些濕潤。
她取下腰間遮掩餓肚子聲音的法器,拍著肚子,一步步走向顏今歌,「師父,我好餓啊。」
顏今歌:「……」
聽見裴惜惜肚子一聲高過一聲的咕咕咕叫,他撥弄玉珠的手一頓,淡淡的視線落到裴惜惜身上。
他沉吟片刻,問:「你來尋我,是因為餓肚子?」
裴惜惜一個激靈,忙搖頭否認:「當然不是,是我想師父了。」
她走到顏今歌身邊,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可以坐的地方,她坐在顏今歌腳邊,仰頭望著顏今歌,略微委屈地開口:「師父,你就這麼一走了之,我都不知道去哪尋你。若非我聰明,聽外邊說書先生說你的故事,我略一聯想,猜到是你,過來尋你,咱倆師徒緣分,也沒這麼輕易續上。」
顏今歌沒說信與不信,他大拇指扣著玉珠,徐徐而動。
最終他眼睫毛顫動片刻,放開識海,道:「進來,進食。」
裴惜惜歡呼一聲,「師父,你最好了。」
裴惜惜化作一道黑霧鑽入顏今歌識海,瞧見黑乎乎的心魔海,一頭扎進去,鯨吞蛇噬。
她如魚入海,自由翱翔於心魔霧海中,這兒吃吃,那兒吃吃,樂不思蜀。
顏今歌內視識海,望著那一團在心魔凝成的黑霧中滾動進食的心魔幼崽,眼底浮光掠影閃過的,儘是審視。
識海脆弱,那也得看兩人之間的等級,如他與裴惜惜之間的等級差,他放任裴惜惜入內,裴惜惜耗盡全力也沒法對他識海神魂造成傷害,反倒是裴惜惜,只要他關閉識海,裴惜惜便只能任他拿捏。
裴惜惜沒有絲毫遲疑地便鑽入他識海,就這般信任他?
他垂眸,不徐不疾地一顆顆撥弄玉珠,眼底眸光明明滅滅,最終化作一片淡漠。
時間不緊不慢地前行,顏今歌意念動處,還在大吃特吃的裴惜惜被他從識海移出,他罵了一句,「痴兒。」
裴惜惜捧著肚子,打了聲飽嗝,滿不在乎的受了這聲罵。
之前她師父見她似不知飽的金魚,不僅罵,還打呢,現在只不輕不重的說聲痴兒,很溫柔了。
顏今歌伸手一拂,正堂內由清心玉雕成的家具擺設變幻移動,呼吸間屋內裝飾大變樣。
顏今歌依舊坐在主座上,不過他旁邊多了一座假山流水,以及茶具,而旁邊清冷的玉擺駕上多了一個哥釉青花梅瓶,梅瓶中還插著怒放紅梅,為這冰涼而沒有人氣的房間添上一抹色彩。
裴惜惜眸光一動,心底充盈感動。
她師父的體貼,總在細微之處體現,他嘴上從不會說什麼,但行為上卻說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