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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師父瞧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裴惜惜回憶過去的自己有沒有在顏今歌面前自作聰明,悲哀地發現,還真有。
從初遇開始,從她謀划進食她師父的心魔海開始,她的各種無關大雅的小算計,是不是都被她師父瞧在眼底?
當時她師父是什麼心情,是不是和她現在這樣,好氣又好笑?
像看蠢蠢可愛的萌物一樣?
裴惜惜揉揉臉,決定將這一切都給忘掉。
她才不是蠢萌小可愛。
顏斐往旁邊退時,注意力一直沒有從裴惜惜身上移開,待挪移到山頂邊上的小道,見裴惜惜狀似沒有留意到自己,猛地轉身,邁開雙-腿往山下跑。
風在耳邊呼嘯,兩邊景色不斷後退,顏今歌越跑越輕鬆。
他扭頭往後瞧,見沒有裴惜惜的身影,忍不住露出個開心的笑。
但這笑容還沒完全綻開,他看到裴惜惜站在前頭對他笑。
顏斐禁不住愕然。
前沖慣性止步不及,顏斐沖了過去,被裴惜惜當臂一橫撈起。
顏斐面若死灰,滿臉倔強,面無表情。
他想,要被揍了,希望比他娘親揍得輕。
但他沒有挨揍。
裴惜惜抱起他,用汗巾替他吸汗。
顏斐抿唇,望著裴惜惜的戒備依舊在,但敵意沒了。
裴惜惜饒有興致地望著顏斐這一系列心理變化,很有耐心地他變化完。
小時候她師父真是太可愛了,所有想法都寫在臉上,跟張白紙似的。
等顏斐小朋友一張臉最終定格在三分戒備七分無謂時,裴惜惜才笑著開口:「看來你很喜歡鍛鍊了,那以後你沿著這座山,每天上山下山跑兩趟,好不好?」
顏斐小朋友眸光微微瞪大,這是懲罰嗎?
他望著裴惜惜,眼底閃過迷惘。
他逃跑了,人販子不打他?
不過很快,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變得堅定,這肯定是人販子的策略,先懷柔,等取得他信任後,再將他賣掉。
現在不賣他,肯定是怕他搗亂。
他要繼續觀察。
顏斐小朋友很審視奪度,知道自己打不過裴惜惜,也沒法從裴惜惜手裡逃走後,暫時安分了下來。
他坐在低矮寬敞的大石頭上,一邊撿大拇指指節大小的石頭慢慢磨去稜角,一邊觀察裴惜惜。
裴惜惜此時已經將房子蓋好,正在上色。
新房子二層,紅柱紅牆黃瓦,正脊兩側端坐小鴟吻,鴟吻金黃,小巧可愛,憨態可掬,垂脊線條似流暢,尾脊似飛,似蠍子倒尾,弋弋欲飛。
房子走廊前邊有台基,台基也是木質的,兩側栽種了些靈花,花紅璀璨怒放,為這新房子多添幾分盎然生機。
房子前邊是小院,用竹製成的籬笆圍著,籬笆上還攀著朝陽花,紫色的、紅色的、藍色的朝陽花穿插在籬笆之間,形成四面花牆。
院子裡邊有用碎石子圈出來的花園,花園裡邊種著灌木叢、小竹子和大重瓣鮮花,花園外邊用碎石子鋪成小路,小路旁邊建有一座八角亭,八角亭內旁,用大石頭圍出一個池子,池子裡設有假山噴泉,還養了各色蓮花和錦鯉。
池子旁邊,還有一叢叢小竹子,小竹子不算多,一叢叢的,看著清雅。
當然,顏斐不懂什麼叫清雅,但他覺得這個院子怪好看的,比他之前住的那個小木房子好看多了。
他微微瞪大眸子,頭一次意識到,房子還能這樣漂亮。
他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咪-咪地走了過去。
他一邊走,一邊留意裴惜惜,一旦裴惜惜呵斥他,他就跑出去。但等他走進院子,裴惜惜都沒有呵斥他,瞧見他進來了,還問他好不好看,喜不喜歡,顏斐抿唇,在心底答道,喜歡。
但他嘴上不說。
他假裝淡定地這兒看看,那兒看看,他不著痕跡得走到牆邊,視線落到裡邊的錦鯉上,錦鯉尾巴游來游去,彩色斑斕的身體與各色蓮花交映成輝,紅紅的燦燦的,說不出好看。
顏斐望著自由自在游來游去的錦鯉,眼底閃過一抹羨慕。
他扭頭,望向裴惜惜,見裴惜惜沒留意他,他蹲下來,伸出食指,去戳戳錦鯉身子。
錦鯉一甩尾,揚起水花灑到顏斐手上身上臉上。
顏斐眨眨眼,沒有擦臉上的水花,他好奇地望著錦鯉,繼續用食指小心翼翼地繼續去戳錦鯉身子。
錦鯉不耐煩地游開,水花又濺了他一臉。
顏斐抿唇,露出個淺淺的笑。
這一笑,才有幾分孩子的樣子。
裴惜惜本來樂呵呵地望著她師父自以為淡定不引人注意的做小動作,但此刻,忽而生出一股心酸。
無論她多少次構架他師父幼年,她總會心疼幼時的顏斐。
離群索居,沒有正常童年,對世界沒有正確認知,連小小的錦鯉都能引起他的好奇,遇見陌生人,來到陌生地方,他的反應也和小孩子不一樣,不會吵鬧,不會開心地接受新事物,更不會輕易被轉移注意力,而是像大人一樣思索行事。
他過早地失去童年。
此時他各種反應讓人感到好笑的同時,卻又覺得萬分心酸。
她假裝沒看到她師父伸出兩根觸角,小心翼翼接觸外邊世界的舉動,繼續完善這間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