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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晏然走過來,掌心凝出一柄小劍,問:「劍意,看嗎?」
裴惜惜伸手去摸那柄小劍,觸感冰涼,不是真物,但如寒氣一般帶著殺傷力,她手靠近,劍之銳意似要割破她的指尖。
她收回手,若有所思。
刀氣劍意,與幻物果然相似卻又有不同。
她又碰碰刀氣,問:「你們是怎麼凝出來的?」
路亦平坐了過來,等待大佬講課。
他凝水之道意,怎麼也凝不出。
文二雅和賀晏然盤腿坐下,文二雅先開口:「就福靈心至,悟出刀氣。」
「具體點。」裴惜惜催道。
「就戰鬥時,想著再強一點,再強一點,刀再利一點,殺傷力再強一點,不知不覺,刀氣就從刀刃上出現。」
賀晏然道:「意。我是通過對劍某一方面的了解,將之凝成為意。比如我這劍意,是殺。我手持長劍,長劍為殺,它是利器,是兵戈,是戰爭,是兇險;但劍又稱為君子之器,殺不僅僅是殺,是止,止干戈,止戰爭,以殺止殺。」
路亦平托著下巴,道:「這般說,是我對水的理解太過淺薄單一。水為天下之柔,亦為天下至剛,水為天下恩澤,亦為雷霆殺戮,如此才對嗎?」
路亦平閉上雙眼,竟陷入頓悟之中。
其他三人退得遠一些,為路亦平護法。
裴惜惜垂眸,心道,如此,是她對幻的理解不夠,才無法凝出幻物麼?
幻為欺詐,但幻也為真實。
她再次想起譸張城,想起譸張城內,留存幾千年之久的幻物。
她想起房屋前的那條小河,哺育了譸張城城民幾千年,他們在河裡釣魚、洗衣服、洗菜,仿若那是真實的河流。
不,那條河雖然是幻物,但它亦為真實。
是她想偏了。
她在寒冰洞內,想要召喚出幻物被子抵抗寒冷,求的,不就是幻物為真?
她都想出幻物禦寒這個念頭,又怎麼沒想到幻本是真?若幻物為虛,便如皇帝的新衣,起不了任何作用。
裴惜惜也陷入頓悟之中。
文二雅和賀晏然怕影響到裴惜惜,又離她遠一些。
她望望裴惜惜,又望望路亦平,忍不住開口笑道,「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一個個的頓悟。」
她戳戳賀晏然,低聲道:「這樣真好。」
一同進步,誰也不落下。
路亦平和裴惜惜這一頓悟,便到了第五日。
裴惜惜活動活動身子,拍拍手吸引其他人注意力。見三人瞧過來,她甜甜一笑,兩手空空往前一攤,道:「看好了。」
她雙手一拍,再綻開,一束梅花出現在她掌心,她將梅花遞給文二雅,道:「怎麼樣,我厲害不?」
文二雅接過,放到鼻尖一嗅,梅花香味清冽,若隱若現,暗暗浮動,沁入心脾。
她朝裴惜惜豎起大拇指。
賀晏然扯了一朵梅花花瓣放到嘴裡嚼了嚼,文二雅道:「你怎麼吃了?新鮮梅花花瓣不能吃。」
賀晏然把咬了一口的花瓣吐出,道:「一點點,沒事,口感也很真實。」
路亦平彈彈花蕊,道:「不是由靈氣幻出的幻物,也能這麼真嗎?」
裴惜惜道:「應該更真。」
畢竟靈氣只是模擬,神魂施加意念。
所謂意念,即認知。
只要幻主認定那是真,受幻主意念影響,旁人也會一道改變認知。
她望向文二雅,道:「你會不會彈琴?」
文二雅道:「小時候學過。你想彈琴給我聽?」
「不是,我沒學過啦。」裴惜惜伸手一撫隨著她手指動處,七弦古琴一點點憑空生出。
古琴琴頭是日月星辰,琴尾是祥雲,猶如天空落入其上。
裴惜惜一手托著古琴,一手隨意撥了撥,不成調,但琴質上佳,琴聲清越,本就好聽。她將古琴遞給文二雅,道:「你彈。」
文二雅接過,順手將琴遞給賀晏然,道:「賀晏然彈琴更好聽,他於這方面有天分。要不是他堅定當劍修,他就是一名樂修了。」
賀晏然見文二雅揭他短,也沒生氣,他將劍藏在琴下邊,琴擱於腿上,一邊撥琴弦,一邊調音。
裴惜惜、文二雅和路亦平坐在賀晏然對面,等著琴聲共享。
文二雅忽發奇想,道:「『好琴當需酒來配』,『有琴無酒不精神』。惜惜,幻一壺酒。」
「可以。」裴惜惜幻出玉壺後,又嫌環境簡陋,配不上好琴聲,乾脆取景張岱的《湖心亭看雪》。
她們所坐之處,為八角亭,八角亭內,鋪著厚實的羊氈,裴惜惜、文二雅、路亦平都坐在厚實羊氈上,軟絨絨的,坐著很是舒服。
八角亭外,是清冽碧翠的湖水,湖水上倒映著八角亭與雲之影子,鵝毛大雪從天際飄下,落到湖面上,消融不見。
蒲公英似的絨雪打破湖面平靜,漾起了一圈圈細小的紋波,紋波動盪間,將亭與天與人之倒影漾碎,瑟瑟而動。
更遠處,是灰白的天,水墨狀的輪廓,以及飛雪簾幕。
裴惜惜給文二雅倒上一杯酒,道:「可惜寒冰洞太小。」
不然『長堤一痕』、『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色』都能幻化出來。
文二雅和路亦平張大嘴,望著周圍這一幕,賀晏然也停止調音,跟著望向外邊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