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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師兄在說什麼?怎麼她忽然間聽不明白了。
「我沒怨……」她就只是說了句大實話,任誰都覺得她這重虛宮掌門夫人名不副實吧。
「我知道,你從來不怨,連心魔也多是自己苦苦克制。」江止頓了頓才垂眸道,「師妹,你我結修三十載,空有夫妻之名,未得夫妻之實……」
他面上有些緋色,話說不下去,南棠卻聽得目瞪口呆。
夫妻之實?
她師兄是不是想岔了?
要麼就是她陷進什麼幻覺里?
「回去後,我會搬回雲川與你同修。」江止復又抬眸,定定看著南棠道。
南棠沒能立刻嚼透江止的意思,江止見她遲遲未上前同坐,索性起身踱到她身前,抬手撫上她的鬢髮,指尖微觸她臉頰……
同修?夫妻之實?
南棠徹底反應過來江止言下之意,只覺得太過荒謬。
「師兄!」她別臉避開他的手,急急喚了江止一聲,開始組織勸江止收回同修想法的語句。
外門忽然傳來清脆鈴音。
「五師姐可在?」
螢雪聲音隨之響起。
江止的動作微頓,南棠如獲大赦,從沒哪一刻像眼下這般覺得螢雪的聲音如此動聽。
「在。」她飛快轉身,邊走邊揮袖掃開了最外面的石門。
螢雪慢慢踱進屋裡,先向她笑道:「師姐,我得了壺好酒,想與你共飲……」話沒完,她似無意間發現江止般道,「師兄也在這裡?」
江止頜首。
螢雪見二人間氣氛微妙,便道:「是我來得不巧,打擾了師兄與師姐,那我走……」
「不用!」南棠與江止同時開口。
南棠這會才不管螢雪是不知還是假不知江止在這裡,是過來拆台還是真來與她飲酒,她只覺得螢雪來的真是時候。
她現在……一刻也不想與江止共處一室。
「你留下陪你師姐吧。」江止道。
「可這樣不是打擾到你們……」螢雪明亮的眼在二人身上掃來掃去。
「無妨。」江止搖搖頭。
「說來我適才遇到尚安道友正滿天下在找師兄,還問我來著,他說要與師兄切磋論道,恐怕現在還在外頭找你。」螢雪又道。
江止看了眼南棠,微嘆一聲,道:「罷,我去找他。你們聊,不必拘束,我今夜不歸。」
語罷他振袖離去。
南棠大大鬆口氣,螢雪已自顧自走到她背後,道:「師姐該不會怪我讓師兄離開吧?」
「他的道友找他,師妹傳話而已,我怪你做甚?」南棠回道。若是從前她大概是會難過的,但此一時彼一時,心境早就不同了。螢雪想將江止與她分開,卻不知正幫了她大忙。
螢雪微微一笑,挑起幾縷她散落的發入掌心:「師姐的發養得真好,我幫師姐綰髮可好?像以前那樣?」她說著輕按南棠肩頭,將自己的腦袋歪到南棠臉側。
南棠便回憶起螢雪剛入師門跟著自己的那段歲月。
那時螢雪還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個頭與她相差無幾,見人就躲的個性。她們的師尊是個甩手掌柜,不會帶姑娘,就把螢雪丟給她。她初見螢雪時,螢雪連頭髮也不會梳,一點姑娘樣子都沒有。
剛開始那半年,都是南棠手把手教她,梳頭、淨面、描眉、點唇……把她拾掇得漂漂亮亮。當時南棠洞府外頭有一片竹林,螢雪最愛的事,就是和南棠坐在竹林里,把頭枕在她的膝蓋上,讓南棠給她梳一頭的長髮。
後來,螢雪學會了編複雜的辮子,但不愛給自己梳,就抓著南棠梳,給她綰髮,編各式各樣的髮型。南棠則偏愛給她穿各種各樣漂亮的衣裙,看著她一天天變得鮮活,變得自信。
南棠常想,如果自己有個妹妹,在這世間就該這樣相親相愛,相依為命。
可怎知後來……
南棠轉過身,與螢雪面對面:「不了,散著發鬆快。」
螢雪有些失望,倒也沒為難她,道:「那咱們飲酒?」
南棠看不透螢雪,摸不准她為何突然對自己又變得熱情,好似過去三十年的冷漠都不曾發生過般。她沒心思飲酒,只想趕緊讓螢雪離開,便道:「多謝師妹好意,酒就不飲了,我……」
怎料話沒說完,南棠就看到石門被推開一道縫,一隻虎掌塞了進來。
「不飲酒,那師姐想做什麼?」螢雪問道,又聞身後傳來細微響動,便緩緩轉頭。
「六師妹!」南棠忽然拔高聲調,下意識地用手捧住螢雪的臉頰,阻止她轉頭,「你別動!」
螢雪蹙了眉,看著南棠的臉湊近自己。
南棠的目光不著痕跡地越過螢雪肩頭,看著虎掌一點點打開石門,小奶虎半個身子探入房間,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在看到螢雪背影時石化當場。
這隻該死的小奶虎,竟然還會開啟石門禁制了?
「師姐在看什麼?」螢雪沒動,目光落在南棠臉上。
南棠一邊看著小奶虎慢慢地退出石門,一邊固定住螢雪的腦袋不讓她轉身,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回答來:「六師妹,你的唇脂顏色特別漂亮,讓我瞧瞧,是用什麼花淘制的?」
螢雪抬手以指腹捻過自己的唇,輕輕一搓,將指腹展示在南棠眼前。
指腹沒有沾下任何顏色。
「師妹果然天生麗質。」南棠乾巴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