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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獸的獸口忽然一張,虛影飛出,夜燭站在她的面前,用魂體裡殘存的最後一絲她的生氣,道:「你聽我說,星力……就是星宙之力,而星宙之力,也源於天地間的山川河海、日月星辰,和靈源並無差別,只是……」
夜燭頓了頓,感受著漂浮在星宙間的自己傳回來的領悟——他手握靈珠,星力充盈全身,置身浩瀚星河仿如化身星辰。
所謂星力,便是星辰間的力量。
而星辰……不正是由無數的山川河海所組成……
星力,同樣源自靈源。
「只是,星力乃是靈源的濃縮,一個星辰的靈源,化得一份星力。」
這個比喻或者誇張,但已是夜燭在情急之下所能想到的最容易讓她理解的比喻。
「你在土壤中時,能以春種納靈源修行,現在就一樣可以借春種納星力!懂嗎?」夜燭說得很快,生氣能支撐他開口的時間不長,即將告竭。
「我知道了。」南棠艱難回答,「我想,我要閉關。」
夜燭點頭,朝著劍靈道:「顧靈風,你替她護法。」
這命令般的口吻著實讓人不悅,顧靈風剛要反駁,卻見夜燭的魂體倏地一下飛回天祿體內,巨大的天祿獸猛地趴到地面,再不復仙獸威風,孱弱無比地癱在地上,只留龐大身軀仍給南棠做倚靠。
這麼長的話,耗盡半魂的力量。
顧靈風到了喉間的話復又吞下,他只靜靜盯著二人看了片刻,忽揚起抹壞笑,喃喃了一聲:「嘖嘖,苦命鴛鴦。」
而後,他便走到天祿獸面前,蹲下身,笑著望向夜燭。
夜燭在眼前徹底轉黑之前,只看到顧靈風的虛影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奸詐的聲音同時響起。
「放心,為了報答你對我的『恩情』,我會替你照顧她。」
天祿獸的眼皮掙扎了一下,還是閉上了。
————
銀亮的虛土不知幾時將南棠徹底包裹在內,讓她像個大繭子般立在地上。
修士閉關是需要做很多前期準備,但顯然她目前已經來不及找到個安全的地方避開眾人閉關了,好在這座地宮還算安全,勉強可以一用。
南棠用最後的力量向月梟江止等人發出去傳音後,便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次緊急閉關上。
夜燭關於星力的話,她雖然聽得懂,但還無法完全領悟。
體內的經脈賁張,每一條脈絡,每一寸肌膚,都充斥著無上星力,而她控制不了這股力量。如今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復自己的神識,神識是控制春種的唯一途徑,如果神識陷於混沌,那麼她的軀竅也將陷於混沌,被春種所操縱,成為句芒春種的「土壤」。
如此想著,她索性讓自己的神識脫離軀竅,不再局限於神識虛空,亦不再理會因為暴漲的星力而綻裂的肌膚與骨頭,就如同當年埋于禁土那般,將神識寄於四野靈源,再隨著靈源緩緩向外游移。
她看到葉司韶、月梟、江止、螢雪和林清沅接到她的傳音,都紛紛從遠處趕過來,她的神識與他們擦肩而過,飄向遠方,窺盡這座年月久遠的龐大地宮。
無數的靈源漂浮其中,浩瀚星力充斥著這座空蕩蕩的地宮,她的神識蔓延至地宮的每個角落。
地宮的正中,無盡墟的星圖異彩大作,星辰光芒相聯,勾勒出巨大的法陣。熟稔的氣息從星羅界的四面八方湧來,南棠的神識隨之一震,記憶被勾開。
無盡墟的星圖巨陣,亦是十方古陣。
星羅界,為何會有十方古陣?
疑惑一閃而過,她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這裡的十方古陣不知因何而動,與她遙相呼應,就如同當初在重虛宮開啟十方古陣時一樣,她聽到無數低沉的嘆息,源自這裡的每一寸山川,每一條河道,甚至每一顆砂礫,每一片草葉……
而在這繁雜的聲音與氣息,還有一道更加幽深而遙遠的召喚,帶著她的神識飛入這個十方古陣,飄離整座地宮,飛到小幽都內。
殘垣斷壁的城池,荒蕪的戈壁,盡收她的神識,整個星羅界都一覽無餘,而那道幽深遙遠的召喚仍在繼續,引導著她飛向更加廣袤的天地。
星宙。
修士眼中由山海萬物所成的世界,在更加無垠的星宙之中,也只如滄海蜉蝣。修士之於天地,天地之於星辰,星辰之於星宙……玉昆之大,比之星河瀚海,也許只是芥子須彌的存在。
渺茫,存於天地,又浩大,身為星宙一隅。
南棠置身天地星宙,如同浮星漂於星河……感受著無窮星力,再從星力之間,捕捉靈源。
一點一滴,沉水為筍。
她的神識,借著十方古陣與星力,已然覆蓋了整個星羅界。
小幽都的盡頭,數十修士齊聚一座斷垣之上,正面色沉凝地遙望遠空的混沌虛門。
那是他們要開啟的無量天?
南棠的神識,懵懵懂懂探身那道混沌虛門,虛門像緩緩流轉的旋渦,正在逐漸擴大,正中是個幽深的黑洞,通向未知星域。
誰也不知道那後面有些什麼。
南棠的神識不自覺地飄近那道混沌虛門,忽然間,門中幽深黑洞傳來一股巨大吸力,將她的神識拖入其中。
讓人魂神劇顫的強烈恐懼瞬間席捲她的神識——
無量天外存在的未知星域,是超越他們認知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