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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並沒上島,她依舊藏身海中,只釋放神識觀望。葉司韶並沒給她回話,她並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何事,但看得出來,事情不簡單。
這些修士中,有她的熟人。
六大仙宗的宗主全都來了,顧衡、梅懷謹、梁易楓等六個人飛於側下方,皆雙眉緊蹙地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局面,在他六人身邊,另還有三個修士,南棠猜那應該是她未曾蒙面的三海海主。
六宗三海,是玉昆修仙界最正統的仙門。
今日,這九人竟然齊聚於此,而從他們所站位置判斷,在眼前這批修士裡面,這六宗三海的宗主地位並不算高。顯而易見,在場的所有修士,應該都是梵天界的人。
南棠倒抽口氣。
這麼多的梵天修士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果只是為了抓一個私窺金印書格的紫梵修士,這陣仗未免過於龐大。看這陣勢,應該不是純為她而來。
「葉司韶,同為梵天,我不想引發爭戰。你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冷厲的女音響起,如同冰石擲地。
黑雲之下一朵七彩蓮花綻放於空,蓮間站著的說話之人,正是東慈齋齋主,金梵仙士之一的賀無歡。
「賀仙,仙萊境乃是浮鯨島化外之地,就連鮫族也不能擅闖,現下由我掌管著。梵天有訓,仙萊境禁武,你如今帶著這麼多人強圍於外,壞了規矩的人是你!」對比賀無歡冷厲的語氣,葉司韶便顯得從容自若許多。
他浮身半空,駕雲而立,神色平靜,似乎對賀無歡的來臨毫無意外。
「此一時彼一時。你縱容你兩個弟子罔顧梵天戒律,在梵天界內肆意妄為在先,就莫怪我行使掌刑之責,與你一條一條將這些年的帳算清楚。」
「哦?那你便算算,我都犯了什麼事?」葉司韶依然不疾不徐地說著。
「葉司韶,你當真頑固不思悔改!」賀無歡柳眉緊擰,看了眼四下飛著的無數修士,怒道,「既如此,那就當著眾修之面與你算個清楚,讓大家看看你這個金梵仙士到底包藏何等禍心!」
葉司韶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縱容座下弟子,紫梵仙士虞南棠擅闖金印秘格,事後又一味包庇,可有誤?」
葉司韶毫不辯解,點下頭:「無誤,我認。」
藏身於海中的南棠心頭漸凝,不解葉司韶何必認下這個罪過。擅闖金印秘格乃她一時興起之舉,與他人毫無關係,葉司韶大可不必攬罪上身。
「你那弟子虞南棠修為有異,境界古怪,曾於重虛宮內死而復生,亦有開啟十方古陣之力,此事本已上呈梵天界,是你將所有關於她的消息抹去,可有誤?」
「沒錯!她既是我的弟子,我有教養之責,亦不希望外人插手,何錯之有?」葉司韶依舊沒有辯解。
南棠眉頭已然大蹙。
「那麼你那另一個弟子,螢雪呢?」賀無歡面對他的平靜顯得格外咄咄逼人,「此人非我玉昆人士,八十年前經落星壑由異星域而來,為我所俘,卻被你夥同黑梵仙士裴玄熙私下救走,藏在重虛宮長達近八十年,期間你又抹去此人留在我梵天界的所有消息,讓他泯於玉昆,以為如此我就不會再追查了嗎?」
此語一出,四周沉默的修士臉色齊變。
南棠心裡亦是一個咯噔——葉司韶果然不是她師父裴玄熙。
「他不是我的弟子。」葉司韶微微一笑,又道,「是我救的他,沒錯,因為你想殺他。」
「我是想殺他,到現在也一樣。他的存在,對於玉昆是莫大威脅,你不是不知道!」賀無歡神情更顯冰冷,眉梢眼底俱是霜雪,「而你卻將此異類庇護於身邊,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你心裡清楚!」
「賀仙,梵天界已經存在了萬萬年。你我還有在場眾修皆知,當初立界是集凡修之力鑽研世間萬事萬物萬靈,為應對天地浩劫造福蒼生,繼往開來,為後世立命,這本就是當初元尊耗費心力希望完成之事。然則萬萬年過去,還有誰記得這個初衷?」
葉司韶負手而立,笑容漸收,淡道。
「我三千多年前加入梵天界,與在場絕大多數同仁一樣,由黑梵仙士做起,經歷整整三千年方成為金梵仙士。在這三千年間,我所看到的梵天界,早已背離這個初衷。萬萬年過去,玉昆的梵天界並沒進益,反而越發固步自封,囿於一隅,不僅開始壓制凡人仙士,甚至面對未知事物愈發恐懼,稍的異常,便是喊打喊殺,恨不得除之後快,以保這萬代平穩。」
「我們想保這世間太平,又有何錯?難道都要像你這般,放任異類橫行,到來日鑄成大錯?」賀無歡冷駁道。
「沒錯。」葉司韶沒有反駁她,又道,「只是你們斬盡殺絕所留下的太平,並不足以應對來日可怕的劫難。居安以思危,並非居安以懼危。元尊封器,是因人心不古,並非器之錯。同樣的,如果螢雪真是讓你們懼怕的那樣東西,他的存在本身無過,為何不能善用其力?各位都知道,天劫將至,第三星已逼至星域,現在的玉昆,憑何應對?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位元尊,替各位想盡辦法躲避災劫了。」
眾修凝重的神情,隨著葉司韶的話漸漸現出沉思。
南棠知道他們在說的是「無」,看樣子,螢雪就是他們認定的「無」。
「荒謬!天劫將至,難道你留著那異類便能救下玉昆?難道你私自放他進入落星壑就能改變?!」賀無歡卻毫無被他說服的跡象,怒聲道,「你不必再狡辯,我不知你心裡包藏何等禍心,待你跟我回到梵天殿,以問心石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