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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裂縫越來越大,漸漸匯成一道巨大裂隙,山野間的金光都沖入裂隙之間。山頂的風越來越大,積雪被颳得滿天亂飛,修士們的衣裳亦被吹得獵獵作響。
顧衡從半空掠下,留法印依舊在眾弟子的吟唱聲中漂浮於空。
「千星到陣,十方聚位,星羅界已啟!」他落在長穹宮前,朝著長穹宮一揖到底,忽然揚聲
道,「顧衡率悲雪上下與三宗仙友恭迎老祖!」
隨著他這一句話,長穹宮外集中的修士均都轉頭望向長穹宮,滿臉驚詫。在今日之前,沒人聽說悲雪宗那位已經隱世不出,專注修行飛升的老祖會駕臨悲雪,同赴星羅界。
「師兄,你可聽說悲雪宗的老祖會來?」南棠壓低聲音問身邊的江止。
江止搖頭:「沒有。」他眉心微蹙地盯著長穹宮,自三千年前悲雪宗的老祖將悲雪宗全權交由顧衡打理起,他就已經淡出六宗三海的修士視線,一心修行只求飛仙,久未在玉昆修仙界出現過。星羅界逢三百年一開啟,這數千年來已經開啟過十多次,這位老祖從未駕臨過,這次卻不知為何現身悲雪?
南棠聽到身邊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竊語聲,都和自己一般悄悄詢問身邊人,但很快,竊語聲就消失了,長穹宮內傳出幾道浩大威壓,令眾修心神俱是一凜。這威壓帶著赫赫仙力,與她之前所感受到的所有威壓都不相同。
化神以上為滅劫,已是近仙之能,境界大跨越,和在場的所有修士有著天壤之別。
只見長穹宮內浮起一道金屏,屏內現出虛影,所有修士連同顧衡在內都躬身行禮,不敢抬頭直視,同時齊聲道:「恭迎悲雪老祖——」
南棠亦垂下了頭,只覺長穹宮內衝出一股靈氣所化之風,隱隱約約間似乎有幾道人影掠出長穹宮,飛向天際。
來的不止悲雪老祖一人?還有其他人?
此前聽月梟提及,星羅界雖逢三百年一開,但星域裂隙的另一端卻是逢千年一啟,而今年恰是千年之期,星羅界內的危險較之以往更甚,莫非他們是為此而來?
南棠心內正犯疑竇,忽然發現身邊的螢雪似乎未隨眾人行禮,她便側頭望去,果見螢雪直挺挺站在原地,在一眾俯首的修士里顯得十分突兀,但不知為何,並無人發現他的無禮。
「螢雪?」南棠低聲提醒他。
螢雪這才低頭,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還未收起,悉數落進南棠眼中。
長穹宮裡一共飛出了三個修士,境界應該都在滅劫期以上,這三人也不理會長穹宮黑鴉鴉的修士們,徑直飛入了天際的裂隙內。
修煉不易,修士由凡體經築基、結丹、元嬰、化神步入仙道,這其中便有萬凡人,百築基;千築基,十結丹;百結丹,一元嬰;十元嬰,未得一化神說,可見其中之難。能修到滅劫期的修士,在玉昆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平素見一個都難如登天,今日卻來了三個,這不僅讓修士震驚萬分,也紛紛開始猜測其中原因。
但沒有時間讓他們多想,三個滅劫期修士飛入星羅界後,顧衡也飛身而起,向眾修道:「諸位仙友,請——」
一語落地,他便轉身朝裂隙飛去,地上黑鴉鴉的修士一個接著一個飛起,齊往裂隙飛去。不過片刻時間,這百餘名修士便都消失在了裂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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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處很平靜,並沒想像中狂風大作的情況,修士們進得很順利。裂隙之後,是片被幽夜籠罩的荒蕪之地——像戈壁,卻又不是戈壁。地面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地上全是堅硬粗糙的黑色砂礫,無數石峰遍布其上,石峰亦呈黑色,泛著幽光,犀利而冷涼,地上的黑色砂礫,仿佛是石峰風化後剝落的產物。
這是個粗獷而原始的地域。
南棠坐在天祿背上,跟著眾修飛入其中,才剛踏上這片土地,心頭便陡然一震。
那股浩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湧向她,仿佛要衝入她的身體般,她一驚,恐體內句芒春種出現異動,可抬眼看時,卻見站在身邊的修士均都滿臉震憾,有些更是如獲致寶般盤膝坐定,開始吸納,不止她一個人感受到異常。
她只道這是月梟提過的異域星力,比靈氣更加珍貴,對所有修士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這才稍稍放心,繼續觀察星羅界。
星羅界的天,與在玉昆上望出去的不一樣。
浩瀚星河橫亘於空,宛如巨大溝壑將天宇劈成兩半,星辰更加璀璨耀眼,近到如觸手可及般,他們甚至可以看到漸漸游轉靠近的星辰上荒蕪的土地,一轉眼卻又遠去。
整個星羅界,像漂浮於浩瀚星穹間碎片。
南棠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坐在夜燭背上失神地看著,心裡似乎有什麼被勾起,卻又渾渾噩噩的摸不清晰。無窮星力正一點一點湧進她的經脈,匯向春種,她的小腹開始微微發燙,一種熟稔的渴望從身體深處被喚醒。
這種渴望,她在三十多年前曾經領會了。那時她剛得句芒春種,難以控制春種對土壤靈源的渴望,時時刻刻想要將自己埋進土壤內化成種子。時隔數十年,她在禁土內汲取了龐大靈源,將春種化成內丹,這種源自本能的渴望早已被遏制,而今卻又忽然出現,也不知代表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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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修士暫時集中裂隙下的土地上,向後仰頭便能看到巨大的裂隙,裂隙里隱約透出悲雪宗的雪峰。四十九個悲雪弟子還在裂隙之外吟唱,維持悲雪宗鎮宗之寶悲雪金印的運轉,在眾修進入星羅界時保證裂隙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