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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懂事乖巧安靜的螢雪,早就死在了六歲那年,活下來的,只是非人非妖非魔非邪的怪物,沒有人知道在他的身體裡面封存著什麼。
救出他,也許是個災難,也許什麼都不會發生……
他腳踝上的符鈴,就是他的桎梏,也是夜燭的命。
南棠一陣無話,良久,才長長嘆息一聲。
「南棠,你可知我脫離謝清留的囚禁之後,最想做的是什麼?」夜燭忽然問道。
南棠搖了搖頭。
夜燭與她對望——他最想做的事,不是見她。
「我想燒了巫嶺,毀了祈族。」
燒了巫嶺,肉芝活蠱便不復存在;毀了祈族,赤冕的凡人與低修才得自由。
「那謝清留呢?」南棠靜靜地聽,靜靜地問。
謝清留姓謝,不是祈族人,她不知道謝清留在這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身份。
「謝清留……她是……」夜燭剛要回答,忽然間虛影一僵——赤冕剛發現的十方古陣,被人啟動了。
「夜燭?」南棠許久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不免擔心,便自樹上飛下。
魂體的腳才剛剛踩到地上,她的神識虛空卻猛地一震,夜燭的半魂被強制彈出,整個虛空翻天覆。
星力灌滿全身,春種青光大綻。
第134章 星宙
巫嶺的天空黑雲翻滾,天幾乎是在瞬間暗下來的,四周颳起狂風,草木獵獵作響,搖晃得像妖魔的爪牙。幾道銀色蛇形閃電從黑雲內竄過,仿佛下一刻就砸落在山巔某處,將這天地撕開一道裂隙。
藏在重重荊棘之後的禁地卻一絲風都沒有,草木沙石平靜非常,外界的波瀾洶湧似都與此地無關,只有地面與草木間不斷變幻的青色光影,讓這裡的平靜透出無邊詭異。
夜燭花了些精力破了此地禁制,已然探入禁地之內,正站在巨大的法陣之下研究這個地方,只是還沒等他將心裡的疑惑想通,外界的異變突起,腳下的地面開始隆隆顫動,他心裡微驚,也不知外界出了何事,只能暫時拋下這裡,迅速朝外掠去。
一片銀光卻忽然沿著法陣的邊緣落下,將被法陣籠罩的區域徹底包圍其間,夜燭堪堪停下腳步,抬頭望去,只見半空中的法陣青光陡亮,原本靜止的法陣不知何故緩緩動轉起來,符文的光芒不斷閃爍。
讓人耳鼓嗡震的尖銳鳥鳴突然自法陣中央傳來,夜燭以手輕按耳根,雙眉微蹙——這聲音……是祈族特有的鸞鳥烽燧警音。
鸞鳥烽燧是祈族用來在危急時刻向外傳遞消息以及轉移修士的機關陣,在赤冕確實建了不少,可這裡古祈族的禁陣,只有一個看起來像十方古陣的法陣,怎會收到鸞鳥烽燧的警音?再者論,如今赤冕並無戰事,誰會突然啟用鸞鳥烽燧?還是哪裡有突發的急情?
種種疑惑一閃而過,可還沒等他找出答案,手掌卻是一燙,他低頭看去,掌中所握靈珠也已青光大作,整顆珠子也變得滾燙,巨大星力從靈珠上綻開。
銀光化作無形屏障,將夜燭困在法陣之中,天際的法陣投影在地,在他腳下光芒大熾。他另一手聚起紫光,朝著屏障射去,然而紫光撞上屏障的瞬間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石入大海般。
夜燭退了兩步,待要再想他法破陣出去,忽然之間身體一沉,他腳下所投映的法陣化作無盡深淵,他沉沉墜落。
深淵之內,乃是浩瀚星宙。
————
星羅界的潛仙地宮內,天祿獸在片刻的失神過後,陡然間回神。
吼——
第一聲獸吼咆哮而出,因為赤冕的變故。
第二聲獸吼咆哮而出,因為南棠。
南棠已經伏倒在地,整個人籠罩在螢光之中,青色血脈清晰地浮現在皮膚之下,裡面涌動的並非殷紅血液,而是發著幽光的靈源。無數的螢點上下飛舞著,從四面八方湧來,爭先恐後鑽入她的體內。
腹部的春種滾燙如同火灼,她全身被星力充盈,已經到達極限,但她無法控制句芒春種對星力的吸納,身體仿佛要爆炸開一般痛苦。
一條粗長的尾巴迅速伸來,纏上她的腰肢將人扶起,天祿獸已坐在她身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夜燭再顧不上赤冕本尊所遇之事,黑霧自天祿獸唇中逸出,往南棠口中鑽入,然而試了幾次,他的魂體均被她身上無形力量擋回,他進不去她的神識虛空。
「阿淵,沒用。我的神識虛空……混亂一片。」南棠察覺到他的舉動,勉強睜開眼睛道。
她的神識虛空只剩下無盡深淵。
吼——
天祿獸再度吼起,獸眸中急光大熾,只恨自己沒有實體無法觸碰無法擁抱,空有一身修為,卻什麼也幫不上她,甚至沒了她的神識虛空和生氣,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獸吼接連不斷響過,看著南棠痛苦的模樣,夜燭難以冷靜。龍影劍卻在此時嗡嗡而震,一道黑影飛出,顧靈風的虛影出現在二人面前。他蹙緊了眉頭看向南棠,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裡的星力太強大,她一下子吸納太多,若是不能運功消化,有爆體之憂。」顧靈風一眼看出癥結所在,冷道。
南棠也知道問題的原因,但她無能為力。從踏進星羅界開始,句芒春種都在不知不覺地吸納星力,南棠並不知道星力的力量會如此蠻橫,才短短几天時間,已經令她承受不住,而她卻無法控制句芒春種對星力的吸納,如今的情況,就像她當初被埋入土壤之中,身體會不由自主吸收土壤中的靈源時的情況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