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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河的兩個修士撲騰了兩下,沒有濺起任何水花,皮肉轉眼被融,露出森白骨頭,而很快的,連骨頭融入河中,元嬰從肉身內逸出,向外逃去,河裡一個黑浪撲來,將元嬰捲入河中,消失不見。
前後不過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卻看得河畔修士盡皆色變。都是境界在元嬰以上的修士,說吞噬就吞噬,竟連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這河裡是什麼怪物?
錚錚數聲,月梟指尖見血,箜篌弦斷,他飛快彈指,將斷弦一根根彈入河中,指尖依舊按在弦上,血珠順著琴弦滾落。
迷霧再度籠來,將不渡河兩岸包裹其中,他們已經看不到先一步進入幽都的修士。
「退後!別碰不渡河水。」月梟的聲音響起,警告著還站在岸邊的修士。
河面隨著他指尖的彈動而不斷震動,但更快的,河裡開始「咕嚕咕嚕」冒泡,渾濁的黑水朝半空中聚起,化作巨大妖獸,悽厲的哭泣聲從黑水裡傳出,刺入所有人的耳中,震得元神生疼,再難凝神,有幾個修為不足的修士,目光已經呆滯。黑水順著琴弦向上爬,很快就接近月梟。
月梟迅速切斷所有琴弦,退到十步之外。
「月梟仙君,這是出了何故?」萬筠已經展開一道巨大光屏,將身邊的修士都護在光內。
月梟面色沉凝,四下望了望:「有什麼刺激了這河裡的怨氣厲魂,令萬幽鬼母復甦。」
「那要如何對付?憑我等之力可否收服?」這回問話的,換作隋流。
「不能。此妖乃是至陰至邪之物,並無實體,它……讓開!」月梟話沒說完,忽然間一聲厲喝,將萬筠與四周修士震開。
河中妖物已化出無數黑手朝著河畔修士抓來,欲將修士們拖入河中。萬筠的護體神光無法阻止它的侵蝕,轉眼就被融化,月梟掌中祭出一隻碧綠海螺,螺口噴湧出海水化作屏障擋在身前,暫時將黑手阻絕在外,可此法也只能暫時阻止萬鬼幽鬼的攻擊,河裡的黑水已經朝著地面湧來,恐怕轉眼間就要將河岸徹底吞噬。月梟眉頭大蹙,看了眼身後的修士,憑他的修為,要逃開萬幽鬼母的攻擊進入小幽都自然沒問題,只是他一走,這些修士恐怕……
來路和去路都被灰霧籠罩,修士們困在其中,難以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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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止身上綻起青光,眉間紅紋愈發鮮艷,如血珠一般似要滴落。
他抬頭看了眼天,黑鴉鴉的噬魂鷲壓天而來,怪叫聲和著萬幽鬼母攝魂奪魄般的泣音,不斷鑽入修士元神之中,不少心志不堅的修士已經被迷了心神。
黑水已經爬上地面,朝著他們包圍而來,他試著朝黑水打出一道法術,可青光沒進黑水連煙都沒升出就消失不見。
萬幽鬼母無實體,他們的道術對它失效。
江止攥了攥拳頭,一眼瞥見不知何時走到河畔的螢雪。
黑水已經爬到他的腳邊,眼見要順著他的腳吞噬他,螢雪卻仍像石人般站著。
莫非是被蠱惑了心神?
「螢雪,回來!」江止厲喝一聲。儘管心裡對他有恨,但畢竟同門數十年,江止無法坐視不理。
螢雪聞聲轉過頭來,赤紅的雙眸讓江止猛地一驚,他剛想說什麼,卻見螢雪不僅沒有退後,反而漸漸蹲下身去。
他的右手攤平伸出,掌中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可那傷口內卻不見有血湧出。
江止瞳眸不可自控地一縮,望著那道傷口心底竄出一股毛骨怵然的寒意。
那道傷口的下面,沒有骨肉血脈,是個無盡幽洞,仿佛可以吞噬世間一切。
螢雪似乎感受到他的懼怕,倏地向他一笑,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反而當著他的面將手靠近地上的黑水。黑水竟似受到感召般,緩緩游入他掌心的傷口。
腳踝上的金鈴剎那間震動起來,猛地收緊,他卻感受不到痛楚般無聲笑著。
江止心中寒意遍布,眉間的紅紋卻更加鮮艷,他嗅到了一股可怕的香氣。體內的魔物忽然瘋狂涌動,仿佛也受到螢雪的感召,想要跳入他掌心的傷口啃噬他的血肉。
這股香氣他在悲雪城時也曾經聞到過,但今日的香氣比當日更加濃郁,對他……亦或是對他體內的邱纏心誘惑力巨大。
沒想到竟是從螢雪身上散發出的。
他再看了眼四周的修士,修士們正在想辦法應付巨幽鬼母,無暇顧及這邊異常,他們似乎無法聞到螢雪身上的香味。
江止腦中忽然閃過什麼般,他意識到似乎只有魔物妖物才會聞到螢雪身上的香味,而普通人是無法嗅到的,這條不渡河裡的怨氣……怕是受螢雪刺激,才會驚起。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來不及想出應對辦法,身體已經被邱纏心探制,不由自主走向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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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的黑水的包圍越縮越小,不斷有修士在鬼母的控制下走入河中,被吞噬殆盡,修士們驚聲厲喝此起彼伏。
隋流與萬筠正帶著尚未被迷惑的修士們驅散迷霧,準備退出此地,但迷霧內已經被噬魂鷲占據,但凡有人出現,就會群起攻之,一時之間退路也難打開,形成僵局。
月梟苦苦支撐,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但水屏上傳來的壓力越來越大。巨幽鬼母的黑水已經覆蓋在整個水屏上,漸漸侵蝕融進螺水內,只聞「啪」一聲脆響,整隻海螺炸裂,月梟與身後修士均被一股巨力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