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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夏淮瞧著溫柔多情,修的卻是無情心,對誰都一視同仁,行事也從無章法,因此四個師兄裡面,如今也只有他能與她說上幾句話。三師兄宋詣和四師兄程嘉月都圍著六師妹螢雪打轉,早就與她生分。
「五師妹怎麼來了?」不必抬頭,夏淮也知道來者何人。
「夏師兄。」南棠小心翼翼走到他身邊,忍住踏足藥田的衝動。。
真是見鬼,這藥田似乎比剛才那盆土還誘人,又讓她生出把自己埋進土裡的念頭。
兩人打過招呼,面對面坐在溪畔的石桌旁。南棠二話沒說就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勞煩夏師兄替我渡靈引脈。」
渡靈引脈是夏淮自創術法,引靈氣入脈查看對方身體狀況。
夏淮狹長的眼眸露出幾分疑惑,但指尖依舊自然搭上她的手腕,銀光一點沒入她的脈博中。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找我引脈?可是身體有不適之處?」他邊渡靈邊問道。
「沒有不妥。」南棠道,「就是……不太放心,此前在北境受了點傷,怕留下後遺症。」
想了想,她並沒直說。
夏淮抬眸,微笑:「五師妹還是如此怕死。」
「這叫惜命。我又不像你們,個個資質出眾,修煉無虞自然不愁壽數。就我這脆身板,修又修不上去,壽數隻剩十來年,可不得珍惜著。」南棠感受著夏淮冰涼的靈氣游向自己四肢百骸,沒有一絲抗拒,嘴裡仍與夏淮說笑。
說笑歸說笑,卻也是她的大實話。因為資質不佳,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修為難有寸進,死是遲早的事,別人有大把光陰,她卻沒多少時間能糟蹋,所以格外惜命。
「你這是怪我拿了你的青髓筍給螢雪煉藥?」夏淮目色幽深問道。
「沒。治病救人,自然先救危重急症,再說也是掌門師兄下的令,與你何干?我就想著自己要實在活不長,就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南棠道。
她十歲進重虛宮就苦於修煉,在山裡呆了幾十年,偶爾幾番出行,不過是與同門歷煉,若現在就死,這輩子到頭也沒好好見過世面。因此她早就決定,若此番結丹無果,就離開重虛宮,用餘下這十幾年時間到處走走看看,然後找個人間村落歸隱終老。她若壽終正寢,江止與她的生死契便自然解除,也算還他自由。
「胡說八道。」夏淮收手,指尖彈出一簇銀光。
銀光砸在南棠眉心,化成冰粉散開。
南棠精神為之一振。
「你還死不了。」夏淮淡道,「你的身體無礙,經脈暢通,真氣平緩沉穩,好得不能再好。」
南棠揉揉眉心:「師兄,你就沒在我體內發現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什麼東西?」夏淮反問她。
南棠答不上來,她身體除了該死的蠱蟲外,如今還多了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玩意兒。
「算了。」她不再追究,又掏出自己畫的兩幅畫,攤在夏淮面前,「師兄可識得這兩樣?」
夏淮望去,只見紙上畫著一獸一圖樣。
因為顧著逃命,南棠對那隻北境異獸也只是匆匆一瞥,並沒看清,所以畫出來的只是潦草輪廓,只看得出來這異獸頭上生了對牛角。
「你畫得太簡單,這隻異獸我辨不出。」夏淮道。
修仙界有牛角的靈獸妖物海了去,他隨便就能說出十幾種。
「倒是這張圖上的……花紋……」夏淮指指另外一張圖上的花紋,「像是春醒坊供奉的句芒春種圖。」
修士亦源自凡間,凡間的傳說或多或少也影響著修士,修仙界關於上古神祇的傳說也不少,但更多時候只是作為一種信仰,就比如春醒坊所供奉的專司農事的木神句芒。
南棠下意識按上小腹,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傳說故事而已。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夏淮有些納悶,見南棠發怔,又喚她,「五師妹?」
南棠回神:「沒什麼,在北境的時候看到的,好奇問問。」
連夏淮都察覺不到她體內的異常,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別又是只蠱蟲吧?
兩蠱相爭,必有一死。
她異想天開道:「師兄,你說有沒可能蠱蟲已經死了?」
夏淮正拈杯飲茶,那半口茶沒咽,就被她說得咳了兩聲:「你在想什麼?鎖情蠱要那麼容易死,我就不用替你發愁,你也無需與大師兄結修。」
「如果鎖情蠱死了,我的心魔是不是也會隨之消失?」南棠不死心問道。
「你的心魔雖有外因,但究其根源還是蠱蟲作祟。若蠱蟲消失,心魔自當漸去。」
「那我要如何才能知道蠱蟲死沒死?」
夏淮捏捏眉心——得,這話題又回去了。
「很簡單,你去把你和大師兄結過生死契的小像捏碎,若是契毀人未亡,就證明蠱蟲死了。」
「……」南棠被他一席話給噎到。
那要是蠱蟲還健在,死的就是她了。
她還沒那麼想不開,用性命去求證蠱蟲死活。
「一天天的,你腦袋裡都想些什麼?」夏淮搖搖頭,扔了個瓷瓶到她懷中,「拿去,剛出爐的靜心丹,心魔發作時服一顆,可暫時扼制。」
「多謝夏師兄。」南棠揣著瓷瓶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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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夏淮那裡雖然沒能打聽出眉目,但南棠有了個新的方向。自她從北境重傷醒轉之後,除了不藥而愈的傷之外,還有一件事透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