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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其道而行?
南棠仔細斟酌他話中含義,一字一句,重複品讀了。
夜燭沒再繼續解釋,他等她自己領悟,有些話說得太透不好,需要聽者花些力氣自行思考品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這番話,他早就想同她說了,只是那時候他困在獸體之中,難以開口。
南棠的神情漸漸改變,迷茫之色被越來越亮的目光取代。
「反其道而行?」她喃喃道,「春種種於我丹田,我既為容器,又無法成丹,為何不能……」
她說話間精神一振,抬頭堅定道:「化春種為己用,煉春種為丹。」
她的金丹,是句芒春種。
浩渺仙途不過逆旅,無涯無境,若此生註定境界永固築基,她也要走出她的仙途。
————
時光仍在一點一滴流逝,匆匆又是十年光陰。
嫣華獨自住在山盡峰,守著禁土。茅屋後小園的花草,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已經不知多少茬了,這是虞師叔離開後的第二十五年,禁土仍舊沒有動靜。
重虛宮都已經變了模樣,可虞師叔還沒出來。
嫣華心裡時常湧起挖開禁土的念頭,看看師叔還在不在土裡,亦或是已經腐化成泥,早就不知去哪裡輪迴了……可每一回,她都忍住這股衝動。
師父臨終交託猶在耳邊,他與師娘的骨灰就灑在小園裡,似乎依舊默默守著山盡峰上的一切。他在世時常嫌她不聽話,老與他唱反調,這最後一次託付,她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底。
「放心吧,師父,師叔一天不出來,我就守在這裡一天,你和師娘在下頭可要好好的。」
她傾盡手中滿盅的酒液,看著酒液滲進小園的泥土裡。
今日是她師父的祭日,也是二十五年前魔物侵攻門派的日子,她給師父敬一杯他愛喝的酒。
敬完酒,她抖抖膝上的泥土,剛要起身,身邊一道小人影倏地竄過來。
是虞師叔養的那隻小猴子銜寶。
那日她埋虞師叔時,他從師叔的頭髮里衝出來,後來就留在了山盡峰上陪了她二十五年。
「嫣華姐姐!」銜寶說話已經很利索了,他指指禁土,又扯扯她的衣袂。
嫣華心頭一動,莫非禁土有動靜了?
如此想著,她飛快起身,摟起銜寶就往禁土衝去,沒幾步就跑到禁土外。
南山覺的禁土已經變了顏色,原本星星點點的青光黯淡下去,晶瑩剔透的五色禁土開始有了褪色的跡象,而與此同時,一股濃郁的靈氣從禁土下溢出,薄薄的白霧輕輕籠在地面上。嫣華嘗試吸收了下,大驚。
這白霧竟是靈氣所化,其中還蘊藏著一股生氣。要知不論靈氣還是生氣,皆是無形之物,能夠達到肉眼可見的地步,其濃郁的程度,得有多強烈?
銜寶已經從她懷中沖入禁土上,大口大口吞吐這片白霧,金光自他身上亮起。
天地靈氣,是狡猴最好的食物,也是他二次褪形的必需物,他自然要敞開肚皮吃。
嫣華的目光卻已經集中在禁土正中之處,她瞪大雙眸,不敢挪開目光,生恐是自己錯覺。
禁土中央,有幼苗破土而出。
第43章 歸來
得夜燭提點過後,南棠便沉下心來,專注修行。
與南山覺相較,夜燭的指點並不細緻。面對她的很多問題他並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答案,但他總會站在更高更廣的位置給出獨特見解,為她打開一條全新思路,這思路也許對,也許不對,但總能引導她自行摸索著一步步走下去。
她覺得自己這場際遇,與其說是她的個人修行,不如說是她和他共同的探索。
兩個人同時在思考,也同時在探索,並沒一刻停止。
時間就這般看似緩慢地流逝著,神識虛空的日子毫無疑問是枯燥單調的,但對專注的南棠來說,沒什麼比摒棄外界一切煩惱安安心心修行來得更好了。她不用處理煩人的人際關係,不必想周遭的安危……世界只剩下修行和夜燭,這讓她的心境平靜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也因為這份平靜,她能全身心地去感觸。
修仙,必是通過天地萬物有感生觸進而領悟方得天道,這是個漫長的過程。
醒來後的前十年,南棠的時間都花在自己的神識之上。按夜燭所言,神識虛空是一個人的精神力量所化,這力量將會直接決定她對自身的控制。她這神識虛空來得突然,按夜燭猜測應該是開啟十方古陣時,被十萬大山所感召而領悟出來的,她還不能完全掌握。
整整用了十年時間,她才領會到到神識虛空的奧妙。神識離體所見之景已經越來越廣闊,從山盡峰到春醒坊再到寧霞峰……重虛宮被她一點點看進心裡,而神識虛空的空間也越來越大,裡面的景象有些重虛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她幻想出的峰巒宮闕。
第十一年,她開始通過神識感受句芒春種。
句芒春種在她體內存在了很長時間,但她一直沒有真正感受過它的存在,只能通過種種異常,比如自愈力,比如靈源剝離能力等等發現它的存在。一開始她不得要領,怎麼也無法感受到春種,夜燭給了她第二個很關鍵的建議——五靈生生不息,春種集世間靈源而成,可如同草籽樹種般可從土壤內吸納養分,再化作某種力量從她身上傳出,這必是個輪迴的過程,她神識已有小成,或可從極微處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