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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蓮仙心被她送給了螢雪,她的境界大跌,又在那場大戰中受了重傷,大戰過後就一直留在仙萊島養傷,而今傷勢好了泰半,可境界卻再也回不去。
仙萊島的日子無趣,林清沅耐不住寂寞,時不時就要找點事情做,再來看看螢雪。
她覺得他們是朋友。
「難吃。」螢雪咬了一口,沒給她面子。
「難吃你還吃光?」林清沅托腮看著他,「你以前都這麼死鴨子嘴硬?得罪了我,信不信以後不來看你?」
螢雪依舊冷冷的:「隨便你。」
林清沅瞪他:「你可別後悔!」語畢,她卻自己又軟了語氣,「我要走了,師父說我傷勢已好,得出去歷練修行,重新把境界提上來。以後……我不能來看你了。」
螢雪的手便頓在半空,轉頭望向她,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吐不出。
留不住的人,強留是沒用的。這是他從師姐那裡悟到的。
幾聲腳步響起,打破天獄萬年如一日的安靜。林清沅站起,朝著來人詫異道:「南棠?」
螢雪亦隨她望去,只見南棠緩緩走來。
「我是來接你回長淵的。」她走到天獄前,手輕輕揚過。
螢雪看著漸漸消失的天獄禁制,蒼白的面容浮現一縷詫異,竟沒反應過來。
「他們同意放了螢雪?」反而是林清沅興奮地出聲,又一把攥住螢雪的手臂。
螢雪低頭看看林清沅的手,沒有說話,只聽南棠笑著「嗯」了聲。
「螢雪,我向他們承諾會管著你,以後,你得聽我的話,不能再胡鬧,你可願意?」南棠溫聲道。
螢雪看了南棠許久,終於垂頭:「是,師姐,我願意。」
那一聲「師姐」,也僅僅只是「師姐」了。
「大好了!」林清沅笑開,仿佛自己得到自由一般,「我可以去找你們玩了。」
「長淵隨時歡迎你。」南棠點頭,仍是笑著。
————
辭別林清沅,南棠果然帶著螢雪踏上歸途。
海風肆虐,海浪翻湧,掩藏著海底的廢墟。
「師姐,我哥哥他……」螢雪遙望腳下海面,有些幌神。
師姐救他,除了念著那一絲同門之誼外,恐怕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的兄長,可是落星壑已經不復存在,兄長不會再回來。
南棠拔弄著腰間一枚縛魂珠,透明的珠內封存著一道淺淡的黑霧。
「他死了嗎?」她問道。
螢雪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活著。」
他與夜燭之間,存有某些感應,他可以感覺到,兄長還活著。
「沒死就行,我還等著和他一筆一筆算帳。」
儘管南棠的神情有些淡漠,可螢雪還是聽出師姐言語間那森深的憤怒,他沒來由打個寒噤。
師姐這人豁達,不是個愛生氣的人,但這樣的人一旦生氣,後果很嚴重。
雖然不知道她打算怎麼算這筆帳,螢雪還是忍不住替自己哥哥捏了把汗。
————
落星壑消失了,深淵裡的十二個祈族人和那巨大的蟲巢以及謝逍的魂神,都隨著落星壑一起炸得粉碎,而後散入星域。三千戰修被玉昆收服,赤冕這裡,只剩下普通的祈族修士,依舊忙碌地修行著。巫嶺里,又被找出兩具定坤人傀,皆是謝逍為自己所備。
所幸,謝逍的魂神被掐滅於落星壑里,不會再回來。
和玉昆相連接的通道不復存在,巫嶺上多了個湛藍湖泊,湖水帶著海的咸腥,是屬於浮鯨海的水。
有人站在湖畔,著一襲單薄寬大的衣袍,靜靜看著這片寶石般的湖泊。
這片湖水,將他從落星壑里救了出來。
一年前的大戰尤在眼前,閉上眸,那日呼嘯的海風、咆哮的海浪、刀光劍影下的火光四濺與驚天動地的交戰,還響在耳畔、浮於眼前。
他孤注一擲,拼盡全力,本該隨著落星壑一直化為齏粉,千鈞一髮間,是南棠……南棠力量所注的海水,將他從桎梏間推回赤冕。
林間的山風不如浮鯨海上那般猛烈,夜燭的衣袂微動,他只如山石般站著。
記憶里,南棠的面容越來越清晰,儘管關於玉昆的記憶不存在,可星羅界與玉昆最後那一戰的記憶,也足夠讓他永久銘記。他相信,在玉昆上,他和她一定擁有一段獨一無二的愉快時光,只可惜,他再找不回來。
祈明淵的魂神隨著謝逍的消逝而漸漸沉澱,本該被吞噬的夜燭又慢慢歸來,也許祈明淵是累了,那一百多年殫精竭慮的日子讓他痛苦,長生對他來說本就是種折磨,他完成了他該完成的事,也就復歸沉睡,留給夜燭的,只是祈明淵那段記憶。
不過,他自小便被植入祈明淵的魂神,雖然沒有覺醒,但仍在不知不覺間受到祈明淵影響,在他身上,始終留下了祈明淵的影子。
但現在,他是夜燭。
他想念他的南棠,一遍又一遍地回憶,儘管知道那段記憶不會回來,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竭盡所能去回憶。
落星壑沒了,他們之間的重逢遙遙無期。
也不知是不是天地感受到他的心情,眼前平靜無波的湖面忽然間泛起漣漪。
夜燭蹲到湖邊,掬起一捧湖水,又任由這捧水自指尖滑落,宛如南棠依然繾綣於他胸懷掌心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