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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應該缺少護法的人吧?
她就在這裡守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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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輪換,星辰流轉,時間一天天過去,春去夏盡秋臨冬至……陰晴雨雪隨著四季更迭而在寧霞峰上匆匆變化,轉眼就是一年光陰盡。
閉關的日子不聞外事,南棠不知重虛宮添了什麼人,也不知浮凌山的新鮮事,更沒聽說眠龍山脈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只專注於修煉一事。
第三重石門後,滿地的靈髓已經通通化成廢石,靈氣全都被她納入丹田,她盤膝於玉座上,全神貫注地做最後的衝刺。
丹田處已經綻起些許金光,一顆花生大小的金丹若隱若現,正隨著靈氣的凝結而漸漸變大。
石室內湧起一股罡風,四周靈氣瘋狂地朝著她涌去。
金丹將成之限,風雲變幻,殊靈洞的上空開始出現結丹異象,厚雲飄來,霞光暗藏,只等丹成雲散,霞光萬丈。
南棠覺得丹田處熾熱難當,如同火焚般,這股熱很快蔓延全身,皮肉骸骨都似乎要被燒成灰燼般。這是結丹必經之苦,她咬牙苦撐,用盡全力控制著靈氣一點點灌入金丹。
然而,火焚般的痛苦已經持續了很久,南棠的精力開始匱乏,本就因為純木靈根而緩慢的吸納速度,明顯更慢了。
花生大小的金丹漸漸有了半個嬰兒拳頭的大小,眼見將成,可金丹的顏色卻始終明明滅滅,丹體時虛時現,未能凝實。
南棠心生不妙,後繼之力已竭,若金丹再不凝實,勢必功虧一匱。
她翻掌取出夏淮所贈靈丹,想也未想仰頭吞下。
靈丹為凝元丹,乃是用於結丹兇險之際刺激修士元神,以做最後一搏所用。丹藥吞服之後,會短暫地提升修士元神之力,是一劑狠藥。
夏淮說過,非到萬不得已,此藥不可服用。
丹藥入唇既化,南棠精神陡然一振,痛苦稍去,她用盡全部力量,凝實金丹。
不知多久,金丹慢慢成形,變成嬰兒拳頭大小,眼見要成,可忽然之間,南棠周身氣力頓泄,劇痛襲來,凝元丹的藥效過去。
丹田處傳來一陣刺痛,成形的金丹丹體浮現裂紋,剎時間光芒自裂紋處漏出。
靈氣四散,金丹碎裂。
南棠撐不住,悶哼一聲朝前咳出口血。
她睜開眼,看到披散的長髮自雙鬢垂落胸前,一寸一寸化作雪白。
寧霞峰上,下起了大雪。
第33章 出關
南棠閉關一年零八個月。
一年零八個月,對修士而言,比滄海一粟還要渺小,可對其他許多生靈而言,卻又無比漫長,比如蜉蝣,朝生暮死,一年零八個月,已經輪迴了幾百輩子。
比如阿淵和銜寶養的那幾隻冰蠶寶寶,已經化繭兩輪,冰蠶繭都集夠滿滿一大盒。
比如草木榮枯,春生秋殘,已是又一年秋。
寧霞峰的這場雪,下得太突然。寒冷驟然來襲,凍得許多修為不足的小修士瑟瑟發抖。殊靈洞上空的結丹異象仿佛被這場雪沖洗得一乾二淨,一夜過後,只剩下青山覆雪寂寥長空的景象。
躲在殊靈洞內的阿淵與銜寶並不能感覺到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意,然而洞府內的靈氣涌動,他們卻能真切感受到。
如今,靈氣涌動平靜下來,洞內恢復如常。
阿淵第一個停在最後一重石門前,銜寶跳到阿淵肩頭,這次阿淵沒有像平時那樣驅趕銜寶,兩人靜靜站著。石門發出陣隆隆響聲,厚重的門一點點開啟,首先刺入眼眸的,就是那披滿肩的白髮。
南棠微垂頸站著,雙頰被長發半遮,愈發顯得小臉孱弱,只有唇瓣洇著血色,整個人便只剩下三種顏色,雪白的臉與發,紅的唇,黑的眸。
容顏也與從前不同了。
從前的南棠,模樣凝固在桃李年華,如今卻長開了。眼更長了些,下巴削尖了,頜骨的稜角線條更分明了,少了曾經的溫柔活潑,卻添了凌厲的明艷。
像一夕間成熟般,很有些驚心動魄的味道。
南棠知道,外貌的改變並不是個好兆頭。
這意味著她結丹失敗,境界停滯不前,所剩無幾的壽元已經讓她出現天人五衰的情況,青絲成雪,容顏愈顯成熟,雖未至衰老不堪,但她正在慢慢變老。
洞府里沒人率先出聲,從靈氣先聚而後散起,阿淵就已經看出端倪了,然而修士的境界提升靠的只有自己,不比鬥法,他亦束手無策。
她看上去除了容顏的改變外,神情很平靜,沒有沮喪亦無焦灼,甚至抬頭時還給了他們一個笑容。
「終於見面了。」到底還是南棠先開口,她伸手摸摸阿淵胸口柔軟的毛,從他肩頭接過銜寶。
銜寶小聲地喊了句:「姐姐。」
南棠越過阿淵,走到外面的洞室。一年多的時間,冰桑樹茂盛了許多,滿樹藍光很是漂亮,她邊看邊道:「這段時日,辛苦你們了。」
守著這個小洞室,陪她在這裡閉關,想必無聊透頂。
阿淵低吼一聲,忽然縱身躍到牆根前,一屁股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南棠微微一怔,很快明白過來,她走到他身前,坐下一倒,徹底地陷在白羆軟綿綿的肚皮上。
雪白的髮絲被壓得凌亂,她狠狠地蹭著他略帶溫熱的毛,那些無法明說的難過仿佛得到發泄的途徑,她蹭夠之後翻個身,把整張臉埋進他肚皮,只留滿頭雪白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