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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淵,結丹失敗了,我活不了多久,可能來不及幫你找到回家的路。」南棠悶鈍的聲音響起。
阿淵只能用厚實的大掌摸摸她的後腦——幫不了就幫不了吧,那個距離靠她一個築基小修士本就難如登天。
「我想離開這兒了,跟著南山師兄去外面遊歷,以後……不回來了。」
她的資質本就修煉困難,結丹失敗也在預計中,沒結丹前她就做了打算,如果失敗,壽元將盡,她就一定要離開重虛宮,去外面走走瞧瞧,然後找個風景秀美的凡人村落終老。
雖然結丹失敗叫人難過,卻也非她無法承受之痛。
修仙麼,本來就是一場自我爭鬥,生老病死種種劫數,都該坦然面對。
沒什麼接受不了。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你可以不用跟著我,或者我幫你找個強悍的靠山?」南棠繼續道。
這託孤似的言論讓她後腦上的大掌一停,很快的,一根尖銳的爪子拔開亂發,伸到她臉頰旁,冰涼的觸感讓她側過臉來,他的爪尖便又小心翼翼探到她下巴上,往上一挑。南棠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抬頭,望進他的眼中。
他沖她平靜地搖了頭——不必幫他了,若時光所剩無幾,他陪她走完這一程便是,也算全了這場跨越星海的相識之緣。
修士,本就該有坦然面對輸贏成敗、生死離散的心境。
南棠與他對視片刻,失聲笑出:「阿淵,謝謝。」
「姐姐!姐姐!」銜寶突然出聲,一疊聲喚她。
南棠轉頭一看,只見銜寶咬著牙皺著臉用盡氣力將一個方匣推到她旁邊,個頭還沒匣壁高的小人踮起腳,探手到匣里摸了個淺藍色繭子出來:「看,蠶繭!滿滿的!」
他也不知道怎麼讓她高興,人類都愛寶貝,不知道這匣蠶繭算不算。
這邀功似的舉動把南棠逗得更歡樂,她立刻坐直來,從地上抱起匣子和銜寶,道:「謝謝銜寶,咱們來數數,這一年多你們收了幾個繭子。」
兩人席地而地,一顆一顆地數起蠶繭。阿淵也坐直身體,趁著她背對自己的空檔,他又伸出尖銳的爪子慢慢梳過她的發,將凌亂的髮絲梳理整齊,再用尖爪勾起髮絲,緩慢而笨拙地編起辮子來。
一匣子蠶繭數完,簡單的辮子也編好了。
南棠該正式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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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殊靈洞附近的積雪,都到膝蓋深。
本被大雪覆蓋的大樹不時一陣簌簌響動,枝椏上的積雪被震落,幾個修士瑟瑟發抖地蜷在大樹的各個枝杆上,兩手抱胸揣在衣袖內取暖。
雖然修士身體比凡人強壯,又有各種禦寒秘法,但架不住這場雪下得大,又是山上,他們都是丙班低修,自然無法徹底抵擋這陣寒意。
自從昨日結丹異象散去,丙班的弟子就已經陸續趕到殊靈洞外來靜候南棠出關。
可挨凍等了兩天,也沒見殊靈洞有動靜,丙班的弟子等得無趣,已經在樹上閒聊打發起時間來。
杜一壺的話說得最多。自打在試煉勝出後就在門中出了名,雖說他境界低微,但為人靈活,不像其他修士那般孤傲,游戈周旋於內外門的弟子中間,倒沒引來什麼欺凌,反而如魚得水,竟在門派內做起些倒買倒賣的小生意,人脈廣了,人也沒有當初剛進門派時那麼靦腆,丙班弟子裡,就屬他的消息最靈通。
「我都想好了,老師近兩年沒在外面走動,肯定不知道這兩年發生的事,我到時候一樁樁講給老師聽,老師肯定愛聽!」
「呸!就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有什麼可聽的!」有人笑罵道。
「就是,這兩年哪有什麼值得說道的大事?」另一人也道。
兩年時間,對修士來說,真的很短暫,門派內發生的也不過是一地雞毛的瑣碎事。
「你們孤陋寡聞了是不是?」杜一壺神秘兮兮地揚起眉,「我要說的可不是咱們門派的事。」
「不是咱們門派?那是哪兒?」
杜一壺閉上嘴,一臉的「求我說」表情看著眾人。
眾人的好奇被他挑了起來,偏他吊著大夥胃口不肯說,惹來一陣笑罵,最後還是葉歌朝他扔了根枝杆,道了句:「快說!」
杜一壺這才笑嘻嘻道:「我前幾天聽玉觀峰的師姐們說,咱們眠龍山脈出了件大事兒。眠龍的脈尊萬筠仙尊不是有兩個很出色的男徒弟,這你們應該都知道吧?」見眾人都點頭之後,他才又繼續,「這兩個男徒弟的修為都很高,已全突破化神期,可謂天姿過人。不過你們一定不知道,其實萬仙尊還有過一位女弟子,行三,是他們的小師妹。這個小師妹自小與他們一起長大,是他們的掌中明珠,受盡萬千寵愛長大,後來小師妹與大師兄兩情相悅,本要結為眷侶,不想一次歷煉,小師妹身殞。」
這種高門秘辛人人都愛,聽得丙班修士個個欲罷不能,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他身上。
杜一壺有點得意,繼續道:「小師妹身殞之後,兩個師兄痛不欲生,原來那二師兄也喜歡小師妹。兩個師兄想盡一切辦法,找回了小師妹的三魂六魄,以秘法將她的魂神封於縛魂珠內。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二師兄有一日從凡間帶回了一個名作緹煙的女子。這緹煙生得與小師妹有七成相似,且與小師妹當年的資質一般無二。二師兄便將這緹煙收為徒弟,悉心教導栽培,這緹煙便成了眠龍峰上繼小師妹之後最受寵愛的女修,就連大師兄也對這個弟子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