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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召集祈族十三士,帶領梵天界的仙士,踏遍九寰,繪製輿圖尋找合適建陣地,一筆一划,親手繪下那數十法陣,又耗全部精力煉製春種……
「然而,我沒能等到那天。謝逍好戰,修士好鬥,他們本就對此無甚興趣,加之梵天界內分歧漸盛,我又病重,種種緣由之下,終至這句芒春種、十方古陣半途夭折,差了最後一步。」他續道,「我還沒找到能夠與春種融合的條件,以及讓它成長的辦法。」
春種向生,並非一件殺傷力強悍的法器,在當時的情況下,對謝逍和修士而言,都只是雞肋般的存在,不值得他們興師動眾耗費巨大精力去鑽研,祈明淵無法主持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願意為它花心力,它成了一件廢器。
「這是我死前最大的遺憾,但也是最大的幸運。」夜燭又道。
因為春種被謝逍等人當作廢器,自然也不會有人為它爭個你死我活,雖說由於元尊的關係被後世添上無數傳奇色彩,但從來沒人真正明白十方古陣和句芒春種的妙處,更不知道二者合一之後的厲害之處,哪怕在梵天界的記載和研究中,對於十方古陣的了解和利用,也不過零星幾字。
謝逍只知熾冰禁獄中所藏重器可以毀天滅地,卻不知整個熾冰禁獄中最強悍的寶物,早就在玉昆出現。
正是這樣的誤解,得以讓春種保留至今,也讓南棠避開梵天覬覦,走到如今。
「封印熾冰禁獄之時,我不忍春種被埋沒,它既是因生而存,便不該就此湮滅於世,所以我將它放在了最上層,並讓封印鬆動,想著……也許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它能夠遇到有緣人,得見天日。」夜燭說著望向南棠。
他與她的這場相遇,從萬萬年前就已經開始了,由他親手所造之物,在萬萬年以後,再由他親眼見證了成長,一步一步將他的遺憾化成圓滿。
「南棠,謝謝你,你完成了我當年未完之事。」這話,便是祈明淵的本心。
海風颳得兇狠,撕扯著衣裳頭髮,像要把人從半空拽下,北境的冰冷已經來襲,凍得人骨頭髮僵,夜燭的聲音,卻是這寒天凍地里的沸火,幾乎將人融化。
南棠亦不曾想到,經歷漫長歲月,一件廢器,一個廢靈根低修,一個凡人,以這樣的方式有了交集,彼此成全,互相成就……
她沒說什麼,只是深深吸口北境冰冷寒氣,取出件厚實氅衣,轉身披在夜燭身上,再替他繫緊襟口。
「熾冰禁獄到了,你修為被封,難以抵禦這裡的寒冷,多穿些。」
夜燭點頭道謝,望向前方巨大冰川,眸中溫柔化作肅殺。
龍影劍的掠行速度放慢,南棠牽起夜燭的手,神識鋪展,警惕地探查四周情況。
「這是離仙萊最近的十方古陣,但也是謝逍的必爭之地,他應該很快就會追過來,你要儘快。」夜燭向後方看了看。
南棠剛想說什麼,神識卻忽然撞上一股綿綿仙力,她下意識朝著那個方向望去,卻見冰窟四方有九道紫光沖天而起,半空中風聚雲涌,一聲接著一聲的悠長螺音自冰窟中央傳出。
「好多鮫人。」她心裡一驚,在冰窟的正中央看到了數百鮫人,忽然想到什麼,「月梟仙君在熾冰禁獄內接受熾冰試煉,這是……」
「這是鮫皇繼任禮,他已經通過熾冰試煉,繼承前鮫皇之力,來得正是時候!」夜燭唇角微勾,將手自她掌中抽出。
「你在做什麼?」南棠只見他劃破自己掌心,鮮血頓涌,聚在他掌心間,看著觸目驚心。
「把你的靈力注入其中,快!」夜燭輕喝。
見他神情冷峻,南棠沒有猶豫地將靈力注入他掌心血中,剎時間,血光瑩亮,他以指醮血凌空繪符,不過片刻時間,便在半空完成一幅南棠看不懂的血符。
他輕輕一震,血符融化,化作巨大虛像,在南棠猝不及防之時,又融進她體內。
「昔年我曾救紫鮫全族,鮫皇為報此恩情,與我結過元神契,願世代供奉於我。如果他通過試煉,就會從上任鮫皇那裡得到這段元神記憶,知道應該怎麼做。」夜燭解釋得很快,因為冰面上已經揚起雪粉,遠處的鮫人已經紛涌而來,「以我血所繪之符可化我本象,鮫皇認得出來。」
南棠便想起自己在月梟母親的元神中所見之景——那竟是與祈明淵的元神契?
「可是你的本象為何進我身體?」她一邊蹙眉,一邊拉過夜燭的手,往他手上注入短氣。
夜燭的手,很冷,像北境的冰塊。
「這樣,鮫族就能護著你,我才放心。」夜燭落下一語,反手拉著她跳下龍影劍。
那頭,月梟已然帶著鮫族人趕到此地,看到南棠與夜燭不免一怔。過了熾冰試煉的月梟,承襲了其母修為,境界臻至滅劫初期,手執長戟,散著發,於眾鮫之中顯得十分醒目。
「南棠?元……尊……」顯然,他對她的出現,以及她身上屬於祈明淵的氣息倍感疑惑。
南棠大抵也明白了夜燭之意,飛身上前,言簡意賅道:「赤冕戰修侵入,玉昆大劫,我需要鮫族相助。」
「元尊之令莫敢不從。您與熾冰禁獄,皆乃鮫族之責!」月梟緊握長戟,向她行了個鮫族之禮。玉昆的情況,他也已經聽到浮鯨海各處傳來的消息,此番出關,也正要帶著鮫族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