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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在想什麼?」江止的聲音響起。
星羅界開啟在即,顧衡尚有諸多要事需要準備,六屍陣的善後之事交由沈謎接手,重虛宮與南棠並未受到責罰。寂生峰的修士漸散,江止、螢雪諸人也與萬筠等眠龍山修士一齊回去,一路上修士都在談論適才顧衡所提的三脈分四脈之事,猜測新的脈尊,只有南棠跟在後面一直沒開口。
「沒什麼。」南棠搖了搖頭,轉而道,「師兄,給我講講廊回山脈吧。」
眾修都已走遠,南棠在一棵梅樹下駐足。梅樹之下擺著青石桌椅,上面落了層薄雪,江止拂手掃清桌椅上的薄雪,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南棠落座後方開口。
「你想知道的,應該是顧宗主準備從廊回山脈分出來的那部分山頭吧?」江止猜忖道,見南棠點頭,方繼續,「廊回有大大小小七十二山,最好的地域,應該是它的腹地與東北位置,幾大靈礦脈與重要秘境都在這裡,其中不少產出乃是玉昆獨一無二的寶物,再加上靈氣充郁,因而吸引了大批修士前往修行,故成為整個廊回山脈最繁華之地,而廊回山脈的名字,也正是以其中最大的一座山『廊回仙山」命名的,呂正陽並其弟子就落於仙山修行。」
他說話間頓了頓,看了眼默不作聲同樣在桌邊坐下的螢雪,又道:「反觀廊回山的東北位置,這裡是整個廊回山最貧瘠的地方,地勢險峻很難發展,靈氣也稀薄,甚少有修士願意在此落洞修行,所以顧宗主將此地劃分出來,呂正陽雖然不滿,但還未到讓他和悲雪宗鬧翻的地方,但他肯定也不會放任這片地域被人占據,因為這個地域雖然貧瘠,卻有一條通往天遺的必經之路落楓谷以及悲雪禁地洗淚河。」
洗淚河?!這個名字她聽顧靈風提過。
南棠還未開口,她背上的劍忽然間狠狠一震。
「呂正陽這些年能發展如此之快,與落楓谷有關,他背著悲雪暗中將廊回山的各類資源通過落楓谷運往天遺,再私下賣給各大山門以換取物資,如果這條路被截斷,他必受影響。」江止輕叩桌面,道,「至於洗淚河,那本是悲雪禁地,其中設有護山古陣,近萬年前魔修大軍攻打悲雪時被占為他們的營寨,據傳魔軍潰敗之時,在洗淚河留下了大批秘寶,但時至今日,都沒人找到過。聽說呂正陽也一直在找,但……」
提及此事,他似乎也陷入某種回憶,指腹不由自主撫向眉間紅紋,眼裡飛快閃過什麼。
南棠垂首不語,心頭微驚——顧靈風在回龍塔里就曾以洗淚河的秘寶作為交換條件誘惑過她,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師妹問這些,可是有什麼想法?」江止簡單扼要說完一切,反問她。
「師姐是想自立門戶吧。」螢雪忽然支肘湊向南棠,「師姐與我手上,都有一張悲雪棲峰令,可以擇空峰而入。」
南棠抬眸,輕輕點頭:「是,我想立派。」
許多年前,她也曾經當著江止和螢雪的面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候不論是他們,還是她自己,都只當成戲言,江止還是嚴厲否定過她。時移世易,如今的她再說出同樣的話,輕描淡寫之間,已經無人再視如戲言。
江止很平靜,從很早以前他就有預感,南棠會徹底離開重虛,如今再聞此言,好似塵埃落定般。
心頭的巨石落地,雖然砸得有點疼,但總好過時刻懸在半空,而他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顧宗主有心扶持新脈,新脈尊可能會從眠龍挑選,屆時必會培養一批心腹門派與山君,對你來說是好事,但呂正陽必定不會放過你,建派之初會很困難,不過……」江止起身,又撫了撫眉心,「若你立派,浮凌山和重虛宮都可以給你扶助,人力物力你不必太擔心。」
南棠聞言當即站起,正要拒絕,江止擺擺手,正色道:「你不必多想,此番言論,我不是以師兄妹的身份對你說的。虞峰主,若你可起,對重虛宮和浮凌山來說,都是好事。」
他說著抱拳,向南棠行了同輩禮,就連稱呼都跟著改變。
南棠回他一禮。
日後他們許是兩派之掌,兩山之主,亦或會站得更高走得更遠,唯獨師兄妹已成回憶,無論怎樣,都回不到過去。
只有螢雪依舊坐著,唇邊嚼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什麼也沒再說。
幾人又談了許久,江止說了不少關於悲雪宗三脈之間的事,天色漸暗,這才起身彼此告辭準備回洞府。
「阿淵?!」南棠走了幾步,發現天祿卻忽然往另一方向慢悠悠走去。
她叫了兩聲,夜燭才回神,他轉頭看了看她,忽然用爪子刨刨地,朝她低吼一聲,又向那個方向跑去。南棠不明所以,只能拔腿跟上夜燭。
天祿並沒跑太遠,衝到一片雪地上就停下,不停甩著尾巴看著遠處,前爪有些煩躁地刨著地面,似乎在克制著什麼。南棠從沒見過夜燭這模樣過,繞到天祿走到他前方,只瞧見不遠處站著個女修,身邊圍了許多靈獸。
女修著一襲月白飛仙裙,站在茫茫白雪中淡雅至極,形容姣美人如清蓮,正是此前第二個飛入回龍塔第十九層的女修。
南棠記得她的名字,叫林清沅。
林清沅並非悲雪三脈的修士,而是來自玉昆最南處東慈齋的弟子。東慈齋為化外之門,不屬於玉昆的三宗六海,是個與世無爭的門派,而這個林清沅聽說乃是東慈齋齋主的嫡傳弟子,天生慈悲道心,悟性和天賦都極高,不到百年已經修到元嬰後期,因境界面臨突破瓶頸故而離門歷練,這才到了悲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