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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你們,也攔得住我?」仙舟之上傳來一聲冰冷女音。
謝清留的身影出現在船頭,她輕輕彈開肩頭一片冰雪,居高臨下俯瞰海面上的鮫人,絲毫未將月梟和鮫人放在眼中,剛才那番鬥法,好似在陪孩童玩耍一般。
「你們要守的,就是這件廢器?」謝清留看著在宛如沉浮在海中的巨大法陣,認出了十方古陣,似想起什麼般忽然仰天長笑,「祈明淵,過了萬萬年,你還是如此天真!」
「是我天真,還是你無知;是廢器,還是天器,都得試了才知!」
仙舟忽然間一沉,停止了前行,仙舟之上不知幾時多了個人,就站在謝清留身後。
他聲音響起的瞬間,數道無聲無息卻又凌厲的氣勁已同時印上謝清留背心。只見一片金光閃起,氣勁爆裂,謝清留背心衣裳盡碎,她卻安然無恙地轉過頭來,看見來人。
夜燭著一襲白袍,身上還罩著南棠親手系上的氅衣,烏黑長髮凌亂地束在腦後,雙眸血紅,皮膚卻蒼白得嚇人。風將他身上衣裳吹得獵獵作響,黑髮狂舞如蛟龍,就這般靜靜浮在半空看著謝清留。
謝清留微微一驚,旋即笑開:「不愧是祈明淵,這樣的局勢你亦有辦法恢復境界,還破境了……天道初窺……」
滅劫期再往後,就是天道初窺。
短時間內他不僅破解她留在他身上的封印,甚至還強提境界,看來是使用了什麼丹藥。
夜燭已然看到她碎裂的衣裳下露出的肌膚,他蹙了眉頭。
淺金的顏色上爬滿黑色符紋,這不是正常人會有的皮膚,眼前這個謝清留只是一具裝有謝逍魂神的傀儡人而已。
「定坤金,你煉坤傀為軀……」他很快認出眼前這具身軀的來歷。
定坤金乃是世間至堅至硬之物,而坤傀則是以定坤金所煉之軀,其軀堅不可摧,是傀儡的最佳品,但煉製過程極為殘忍,需以活人為模,將定坤金沙生生灌入人模之中,再令二者相融,方可煉成一具從外表看不出差別的傀儡,而謝逍又為這軀竅繪製無數鬼符,以保軀竅永固,難怪九幽困不住他。
「是你說的,『無』為魂神天智,只要魂神留存,便是永生,有這坤傀,我的魂神方可長存。」謝逍微微一笑,又道,「你特地回來,是想殺我?」
他語畢將雙手一攤,只道:「來,試試。」
夜燭攥拳,雙眸微眯,人影忽然一閃,消失在船上。船的四周突然一黑,浮鯨海消失,只剩茫茫星河。謝逍的笑倏爾一收,他倒真的小瞧夜燭了,強破境界之後竟馬上就能施展如此禁術——撕破虛空為領域。
不過也只一瞬間,他又笑起。
施展如此恐怖的禁術,施術者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何況是借丹藥強提境界的夜燭,他撐不了太久。
夜燭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星河的微小星辰卻逐漸朝著同個方向旋轉,似乎被某種力量驅使,越旋轉越快,眨眼之間便成無數流光,向謝逍撞去。
震耳欲聾的轟聲響起,星雨流光砸在仙舟上,仙舟被撞得搖晃不止,船身被砸出焦洞,謝逍後退數步,碎星自他身側擦過,巨大的力量險些撞出船,眸色一收,指尖夾著兩道仙符祭出,化作兩隻龐然蟲獸,口吐火沙漫天噴灑。
夜燭的身影被火沙逼出,他已逼近謝逍,手裡紫光成刃,身後亦是五個巨人落下,正是他的本命鬼役。
為了殺謝逍,他毫無留手。
謝逍卻看透他步步近逼的原因,他應該撐不了太久,所以打算速戰速決。
「祈明淵,你有時間在此與我廝鬥,當真不顧玉昆修士死活?」他一邊躲避夜燭的攻勢,一邊笑道,「也不管鮫族死活?」
「玉昆自有玉昆的應對之法,而我的目標,只有你!」夜燭如同鬼魅般游戈於謝逍身邊。
金鐵交鳴的聲音不斷響,謝逍身上火星四濺,夜燭的劍刃與術法傷不到他。
謝逍壓根不將他的近身攻擊放在眼中,只道:「玉昆的應對之法?好,那就讓我看看,你所謂天器是如何對付三千化神軍。」
語畢,他手中倏地閃起道紫電,劈斷夜燭手中長劍,窺了個漏洞,將那紫電壓向夜燭頸間,把夜燭逼到船頭。
星河仙舟的船頭前方,有道細小的裂隙正悄然打開,海浪聲從裂隙里傳進來。
夜燭的禁術正在慢慢消失,出口已經出現。
「祈明淵,你的靈力撐不了多久了。」謝逍看著被紫電強壓到船舷的夜燭,唇角綻起森冷笑意,「你既不願妥協,那我就讓你親眼看著玉昆這些修士如何死去。以玉昆之血,祭你我這萬萬載之情!」
語畢,他另一手劈出道光飛向那細小裂隙。海風湧入,海浪聲更加清晰了,他森冷的笑里浮起一絲得意,馭舟飛出裂隙……
可下一刻,他卻倏地色變。
裂隙之外的海域,已非熾冰禁獄,而是仙萊島。
夜燭眉宇緊擰,趁著他詫異的這片刻走神時間,掌中化出一段光刃,聚全身法力,朝著他握住紫電的左手手背狠狠扎落。
謝逍的左手手背上,蟄伏著那隻螢蠱母蟲。
只聞一聲細微的嗤響,謝逍的手背上爆起一片青綠汁液,他難以置信地回頭,陡然間明白了夜燭的打算。
夜燭從頭到尾就沒打算以禁術殺他,開啟虛空只是為了將他送到仙萊海域,以及殺死他手中螢蠱母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