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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棠順著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見兩隻赤寧獸乖乖趴在地上,睜著無辜的大獸眼看著南棠。
「……」南棠一陣無話。
魚就算被吃了,夜燭的半魂也不會平白無故消失,定然藏在附近某處。南棠二話沒說,轉身衝到赤寧獸窩旁的草叢裡上下翻找起來。
隨後趕來的螢雪看到盆里的魚骨,猛地笑出聲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師叔,老師這是怎麼了?她在找什麼?我們能幫忙嗎?」葉歌擔心道。
「你們幫不上她,去忙你們自己的事吧。」螢雪揮手遣散他們,掠到南棠身邊。
南棠已經順著赤寧獸的窩找到河畔,草叢裡、石縫間……但凡能藏東西的地方她都找過了,連神識也已經鋪開,就是沒有發現夜燭的魂體。
莫非他也生她的氣,就這麼一去不回?亦或是在赤冕的本尊切斷了與半魂間聯繫,讓阿淵消失了?還是說他遇到了什麼危險,又被誰給擒走?
各種各樣的猜測浮上心頭,南棠越來越焦急,開始後悔自己一時衝動把他塞在魚身里晾了許多日。
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說走就走!
想著想著,她又開始生氣,一邊後悔一邊惱怒,拍打著岸邊的蘆葦道:「出來,知道你躲在附近,快給我出來!」
仿佛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霧就會從她看不到的角落裡、縫隙中突然鑽出來,繞到她的身邊,像和她開玩笑般出現。
可她一路走,一路找,一路喚,神識向四面八方鋪展,直到天色漸黑,依舊沒能找到夜燭。他就像憑空出的人,又憑空消失一般,什麼都沒留下。
————
月亮不知何時升起,點點繁星滿布天幕。
南棠停下步伐,在河畔揀了塊石頭盤膝坐下,她已經離夏淮的洞府很遠了,不止徒步搜尋,連神識與虛土都已用上,天上地下都沒放過,始終一無所獲。
「師姐。」螢雪的聲音響起,她在南棠身邊緩緩坐下,「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哥哥了?」
南棠沒有回答她。
「以前我也曾經問過你是不是喜歡大師兄,你騙我說沒有,現在和我哥哥一起,還要騙我麼?」螢雪把頭趴在膝蓋上,側臉望著她,「你為什麼總騙我?」
南棠想起,當初兩人要好時,螢雪確曾問過這個問題。那時她情竇初開,少女情懷,哪能坦然承認,自然而然就矢口否認了,從來也沒當成一種欺騙。
「螢雪,人有時就是口是心非,對不起,我確實沒說實話,但……你也要知道,這天底下,有很多話無法出口。」
「你們真複雜。」螢雪眨了下眼。
南棠轉頭看她,對著這張肖似夜燭的臉龐起了瞬間恍惚。
「師姐,你別用這種目光看著我。」螢雪忽然直起身來,「我不喜歡,我不是哥哥。」
南棠飛快別開頭:「對不起。」
她輕嘆一聲,又道:「你能幫我找他嗎?」她記得夜燭提過,螢雪有找他的術法。
「師姐開口的事,我當然能幫。」螢雪道。
這麼多年過去,師姐很少向她開口要幫忙,她只怕師姐不願開口,她也不知道師姐想要什麼。
當著南棠的面,螢雪伸出皓白手腕,另一手輕輕划過手腕。
「螢雪?!」南棠想讓她幫忙,可不知是這般自殘的術法。
「沒事的。」螢雪搖頭。
殷紅的鮮血滲出雪般的肌膚,未及滴落便飛到半空,化成幾隻血蝶翩然而舞,又在螢雪的輕揮之下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謝謝。」南棠指尖青光一點,指過螢雪手腕。
那道細長的傷口轉眼間愈和,螢雪怔怔盯著。
南棠輕輕按下她的手:「還要做什麼?」
「等。」螢雪吐出一個字。
南棠點了點頭,她心情欠佳,思緒紛雜,索性閉眼打坐,運功調息。
天色漸漸轉亮,寂靜的夜晚過去,南棠調息了整夜,心緒已平靜,旁邊傳來些微動靜,她睜開眼眸,卻見螢雪站在河畔,幾隻血蝶已經飛回,落在她的指尖。
「如何?」南棠起身問道。
螢雪眉心微蹙,搖了搖頭:「師姐,對不起,沒找到。我與哥哥血脈相連,雖可以血尋蹤,但超出一定範圍,又或者哥哥尋得什麼寶物可以隱匿氣息,這術法就會失效。」
這一點是實話,否則她也不會這麼多年找不到夜燭下落。
南棠看著那幾隻仍在翩翩飛舞的血蝶,只淡道:「罷了,先回去吧。」
語畢,她轉身掠起。
夜燭也已經陪了她許多年,他應該也有他要做的事。
仙途漫長,沒有誰是必不可缺的。
她只希望他能安全。
————
薄雪覆蓋的山谷里,數道涓涓細流自山上流下,碰到陡峭的石岩便成了一片飛瀑,落到山谷中的清潭裡,嘩嘩水音不絕於耳。清潭之上浮著霜白的冷霧,潭水繼續往下,沿著河道流入悲雪城中。
這是悲雪山腳下的隱蔽之地,也是悲雪城中幾條河流的起源,潭水皆由山上雪水所化,冰凍徹骨。
嘩啦——
一聲脆響,潭面從下方被撞出漣渏,霜白冷霧四下散開,水花飛濺而起,有人自水中探出頭來。
烏黑的長髮盡數濕貼在雙頰,半攏著一張白皙俊逸的面容,細碎的水珠從發間滾過額頭,又自長睫毛上滴落,流進唇瓣。這人的手從水裡舉起,狠狠抹了把臉,將濕發往額後捋去,他才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