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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回答,良久只有劉子旭開口打圓場:」師弟們不願老師為難,不想給老師找麻煩,所以才將此事按下。」
南棠一眼看穿:」所以鬧到玉觀峰集體受罰,我就不為難了?」
案下的修士並不與她對視,只各自低頭看地——像她這樣的老師,他們這些低修見多了,仁義道德掛在嘴邊,又有幾個是真心為他們?就連來丙班執教都勉為其難,何況要為了他們開罪寧霞峰?求自保、打圓場才是他們一貫的油滑做法,更遑論眼前這個滿門皆棄的掌門夫人。
南棠還待說什麼,坐望廬外忽又降下兩人,她只得起身相迎。
「這位是陸卓川陸師弟,虞師叔應該見過的,雲珊師姐此前也應該與你提過此事,從今日起,陸師弟就會留在丙班修行。」說話的是玉觀峰的弟子,他帶了個少年過來。
南棠捏捏眉心,看著眼前雙臂環胸,眼底無絲毫尊師重道之意的少年,大為頭疼。倒是廬中其他修士都扒著門框、擠在窗口朝來人張望,聽到這個名字時不約而同發出低驚。
陸卓川,那可是重虛宮的名人。青尋峰峰主的第七子,出生時就資質過人,原是重虛宮寄予厚望的少年天才,誰曾想去歲在試仙會時與別派弟子起了爭鬥,被廢了修為,又與父親鬧大吵一架。青尋峰主大約是要讓他長個教訓,於是將他送到這裡吃苦受罰,以正心態。
南棠瞧著對方那副滿不在意的叛逆模樣,就覺得青尋峰主的盤算可能要落空,十七、八歲的少年,野性難馴,哪這麼容易管?
倒是她……最近的麻煩是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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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下陸卓川,南棠又訓斥了丙班弟子一番,心道抽空還得去寧霞峰把這批聚氣果的事給解決了才妥當。
就這般腦袋裡堆滿事,南棠從坐望廬回來途經龍淵時,湊巧遇到夏淮帶著兩個道童在那裡採集瘴毒之氣。
「師叔。」兩個道童遠遠看到她就打了招呼。
「這隻雪羊怎麼了?」南棠點點頭,看著道童手裡抱著的一隻靈獸問道。
雪羊是門派內養來剃毛織布做裳的,只比靈耳兔大一點,羊角彎而短,憨態可掬,常生於極寒之地,故名雪羊。現下道童手裡抱著的這隻似乎已經斷氣了。
「這羊貪食,誤入龍淵吸了過量瘴氣,已回天乏術,夏師叔讓埋了。」道童解釋道。
南棠」哦」了聲,忽然想起什麼,道:「橫豎要埋,不如交給我吧。」
「你拿這羊做什麼?它吸了瘴氣,體內帶毒,不可食用。」夏淮從龍淵中走出,他唇鼻都蒙著黑罩,聲音聽來發沉發悶。
「我沒打算吃它!」南棠已經把雪羊抱到懷中,隨手檢查了一番,很好,沒有外傷,」行了,交給我吧,多謝師兄。」
夏淮還沒問明白她要死羊做什麼,就見她又風風火火抱著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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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沉,又一日過去,雲川始終寂靜,只有殿門開闔的聲音。
靈耳兔聽到動靜眼皮一掀,終於醒來。
「可算睜眼!」一道悅耳聲音響起,靈耳兔隨之對上雙清澈瞳眸。
它似乎怔了一下,方想起自己虛弱沉睡前發生的事,於是掙扎著要站起來,豈料前腿剛一用力就打了個顫,寒意四面八方湧來,它垂眸,驚訝地發現自己趴在一整盤冰塊上。
「別這麼驚訝,兔子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都開始腐敗生蛆,我沒辦法只能把你用冰鎮著,你現在既然醒了,就趕緊拾掇拾掇,換個身體。」
說話間,南棠拍了拍冰塊上的另一具屍體,眼帶得意道:「沒有外傷,不容易腐敗,能多用幾天時間。」
靈耳兔轉頭就看到一隻軟乎乎、圓兮兮的小羔羊。
她就這麼篤定他能附身它物?
第8章 絕育(修)
對視了半晌,南棠見到靈耳兔的長耳朵重重一垂,似乎妥協,也似乎認命。一道黑霧從兔嘴裡湧出,倏地一下就鑽進雪羊的身體裡。
南棠猜對了,這玩意兒果然可以隨意附身死物。
趁著這東西熟悉新身體的空檔,南棠處理起靈耳兔的屍體。為免被人察覺異狀,她不敢假手他人,親自把靈耳兔帶到無人處,起火符焚燒殆盡後才返回大殿。
殿上的小羊羔已經撒歡跑起來,身體圓絨絨,小尾巴也圓絨絨,遠遠看去像一顆毛球在地上滾動。南棠對這團黑霧的來歷產生了深厚的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在他身上感覺不出妖氣、仙氣、靈氣以及魔氣,非仙非妖非魔,會說人話,但說話似乎會消耗他的精力,通人性,能夠與她溝通,懂得躲避螢雪的追蹤,應該是個非常聰明的傢伙。
南棠正一邊觀察一邊琢磨著,忽然間被毛絨絨一團直撲入懷,仿佛抱到滿懷打著卷的棉絮,她低頭望去,小羊也正好抬頭看她,圓杏狀的眼睛比靈耳兔大許多,分外討喜,正頂起彎曲的小羊角討好般輕輕蹭著南棠的下巴。
南棠對這類軟萌靈獸向來欠缺抵抗力,儘管知道這傢伙必是別有居心,也還是忍不住揉它腦袋:「怎麼?怕我把你送給螢雪?」
小羊又蹭蹭她,蹭得毛都飛進她嘴裡。
南棠瞧著眼前與黑霧反差巨大的小羊羔,笑了:「為了保住小命,你還真能放下身段,能屈能伸,是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