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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爪一寸一寸地離開夜燭的身體,夜燭猛地脫身朝上疾飛,可這巨爪頃刻間又化作十二道黑氣,一半纏住三尊役鬼,另一半似藤蔓般直奔夜燭而來。夜燭凌空回身,揮出銀光在身前成盾,黑氣如同六道銳矢猛地撞在銀光之上,銀盾乍碎。與此同時,下方傳來一聲急吼,一尊赤鬼被黑氣穿透,夜燭身形也隨之一頓。
赤鬼乃他本命役鬼,一損同損。
就連修羅赤鬼都擋不過盞茶時間,這些黑氣到底是什麼?如此棘手!
念頭剛剛閃過,一道黑氣便趁他受傷的瞬間,猛地穿透他的左胸。夜燭只覺得劇痛襲來,待要回手,那道黑氣卻又在瞬間抽回,一捧殷紅鮮血隨著黑氣的退出而濺灑滿天。
三尊赤鬼一尊接一尊消失,黑氣卻盤桓與腳下半空,忽然停止了攻擊。
夜燭捂住傷口,看著自己的血滴向深淵,赤紅的雙眸驟驚。
血落長淵,瞬間燃燒成焰,化成無數簇火苗飛起,在這幽深的黑暗裡如同一盞又一盞的燭火。
也像他的名字,長淵夜燭。
夜燭緩緩落到燭火之中,四周的黑氣遊動不止,卻不再朝他攻擊,他從自己傷口捻下一抹血,朝著遠空彈出。血飛到遠處化作血焰,照亮一隅。
一張巨大而猙獰的臉乍然出現在他面前。它張著嘴,碩大的眼黑洞洞的,蒼白的皮膚上黑色經絡肆意蔓延,後腦與身軀融於這深淵淵壁之中,一道黑氣從它嘴裡吐出,在他身下游移。
被他的血焰一照,它痛苦地閉上了眼,嘴囁嚅著,黑氣慢慢收回。夜燭以血焰在四周轉了一圈,數了數,這不人不鬼不魔不妖的東西,一共有十二個,攻擊他的十二道黑氣正是從這十二個東西嘴裡吐出的。
它們似乎有話要說,卻什麼也說不出。
「你們是……」夜燭想了想,試探道,「古祈長老?」
祈族有個傳說,祈族乃是萬萬年前由十二個修士共同創立所成,這十二位修士受肉芝仙食供奉,法力無邊,與天地同壽,一直在庇佑著祈族,直到如今還閉關於巫嶺中隱而不出。
這個傳說,大多數祈族人聽聽也就罷了,沒人會當真。
若真有萬萬年的壽元,早該飛升才是,怎還會留在這裡?
巨臉忽然間瘋狂朝外掙扎,似乎想要脫離深淵淵壁,但不管它如何掙扎,軀體卻始終埋在淵壁之內。
夜燭眉心大蹙,他低頭望向淵底,忽想起昔年與南棠一席對話。
長淵夜燭,孤峰螢雪,為兩件上古仙器,夜燭可明長淵絕夜,螢雪可照孤峰惡險,有了這兩件仙器,方可探入落星壑。
這裡,是落星壑?
那麼,落星壑的盡頭,難道就是玉昆?
夜燭滿心疑惑,在血焰的護持之下緩緩降落,四周黑氣遇到焰光果然紛紛退避三舍,盤桓在淵壁之上,不敢靠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踏到深淵底部的地面上。潮冷而軟爛的地面,踩起來像是一團腐爛的血肉,黑暗中也現出一片幽幽螢光,山巒連綿起伏的線條被螢光勾勒而出,遠遠望去,如同一片在黑暗中灑落山巒的細雪。
「長淵夜燭,孤峰螢雪……」夜燭喃喃著朝山巒邁去。
一道黑影卻倏地自他身邊竄過,夜燭止步,毫無猶豫地朝那黑影打出一道青光。黑影悶哼一聲倒下,沒有任何反抗。夜燭緩步逼近,看清了這道黑影。
黑影是個衣衫襤褸的人,看那殘損的外袍應該是個修士,可也許是在黑暗裡生活得太久,他佝僂著背,長發凌亂地披覆,像個驚慌的困獸。
「別靠近,別靠近那裡!」他似乎已經瞎了,嘴皮子嗡動著,夜燭湊得很近才能聽到他說的話。
「那是哪裡?」
「那座山……蟲子。長淵夜燭,孤峰螢雪,螢雪,蟲子,會吃人。」他驚恐地說著話,空洞的眼四下張望,卻什麼也看不到。
「你怎麼知道螢雪?」夜燭輕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當然知道,是我救了他……我救了螢雪……」
夜燭一震:「你是何人?」
「我是……我是……」他想了很久很久,才終於開口,「我是裴玄熙!」
————
玉昆,長淵脈。
「你真的沒事嗎?」林清沅亦步亦趨地跟在螢雪身邊問道。
螢雪駐足:「怎麼?你很希望我有事?」
林清沅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可是剛才你明明很痛苦。」
「這和你沒有關係。」螢雪不想與她過多廢話,直往南棠閉關之地走去。
「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同我說,我能幫你,雖然我的蓮心不像南棠的生氣那般強大,可是在鎮魂撫神之上,比她的生氣效果更好。」林清沅道,「是不是先前洗淚河的魔氣入體,影響到你了?我可以替你驅魔……」
螢雪實在煩透她念經般的叨叨,想捏死她的心都有了。
在玉昆這麼些年,他就沒見過哪個人像林清沅這般難纏,話又多。
「替我驅魔?」他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般望向林清沅,似笑非笑道,「替我驅魔會要了你這條小命,還想驅嗎?」
林清沅神情一正,認真道:「只要能救螢雪道友,我願意。」
濟世蒼生乃東慈齋弟子之責,若以她之命可救螢雪之命,換天下太平,她沒有任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