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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大朵的白雲在舷窗上留下棉花糖拉絲一樣的痕跡,蒸騰的白汽在窗外呵開,又像是彌散開的、冷白的霧。
柔軟的雲層將影子映上明秋驚的側臉,從凌一弦的視角看過去,身著白衣的少年人,就好像要和窗外的雲朵合為一體。
不知不覺間,凌一弦望著明秋驚的側影,竟然有些出神。
她腦海里隱隱約約地划過一道念頭……明秋驚,他本身就是氣質乾淨明澈,如雲如水一樣的男孩子啊。
「一弦?」明秋驚輕聲叫了凌一弦一聲,「是這樣嗎?」
「嗯?什麼?」凌一弦神智回籠,猛地反應過來,「啊……我沒看清。」
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地,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凌一弦的聲音遠比她往日要低上許多。
「你沒看清?」這回是江自流發出了疑惑的叫聲。
他關切地說:「一弦,你眼睛真的沒事嗎?難受的話早點去找醫生看看。剛才我都看清楚了,你離明秋驚那麼近,卻一點沒看著,真不是青光眼前兆嗎?」
這番關懷來得很不是時候。
江自流一席暖心之語,直接把凌一弦給關心得惱羞成怒,攥起拳頭,單方面決定江自流死期將至。
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坐在最外面的婁妲仗義出手,把江自流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她替凌一弦問江自流:「一弦的眼睛那麼漂亮,哪兒有問題了?」
江自流誠實地說:「我想不通為什麼她左眼裡寫著『煞』,右眼裡寫著『比』。」
婁妲:「……」
凌一弦:「……」
明秋驚笑了笑。
作為靠譜而穩重的隊長,他搶在江自流狗命被奪之前,阻止了這場慘案的發生。
明秋驚不由分說地探手抓住凌一弦的手腕,親自帶著她的手指,觸摸上自己頸間要害。
在明秋驚探手那一刻,凌一弦有十二個機會閃躲、八次機會反擊。
但鬼迷心竅一般,她竟然不動也不躲,任由明秋驚引著她手指按在了明秋驚頸側。
「是這樣的。」明秋驚放低聲音,耐心地把自己的獨門招數,一點點拆解了演示給凌一弦看。
「我的下頜舌骨肌會上下滑動一下,喉頭會順勢頂出舌根下掩藏的機關……」
一邊講解,明秋驚一邊帶著凌一弦的手,從側頸繞過喉結,順著光滑流利的下頜線繼續向上,一路沿著肌肉紋理的震顫逆流而上,最後繞過微尖的下巴,停在他的雙唇之前。
此時此刻,凌一弦的手指距離明秋驚的嘴唇不到半指。
明秋驚翕動嘴唇,低聲說話。
於是,便有又暖又輕的氣流,像是蝴蝶的觸角一樣,輕柔地撲在凌一弦敏感的指肚上。
「……然後,機簧被啟動,倘若我想,就能從口中發出暗器細針來,你明白了嗎,一弦?」
「……」
「……我明白了。」凌一弦恍惚說道。
她看似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指,明明系統全程安靜如雞,她卻硬是拉出藏在腦海里的系統解釋。
「練武的時候,不管是師門長輩,還是同門弟兄,都難免在指點功法的時候以身相授。不管是點穴還是指導發力技巧,感受力量走向都是常有的事。」
凌一弦特別強調道:「當初莫潮生教我點穴的時候,也是親自教的。」
系統依然安靜如雞,一言不發,把電子音開關給閉得死死,倒讓凌一弦澄清了個寂寞。
凌一弦輕咳一聲:「包括明秋驚和江自流切磋以後交流心得,或者以後我和江自流切磋以後寫切磋總結,這都是難免的事……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系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系統說:「我相信您,宿主。」
凌一弦當即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系統想了想,決定接下來的問題還是不要說了。
——它當然相信自己的宿主。它就只想問宿主一句,當初莫潮生教您點穴,或者以後跟江自流寫切磋總結的時候,宿主您的心率也會跳得這麼快嗎?
明秋驚彎起眼睛,笑微微地看向凌一弦。現在不必親身演示,他終於和凌一弦四目相對。
明秋驚保持著原封不動的神情,手指點上自己側頸,沿著自己剛剛帶著凌一弦走上一遍的路線,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一般來說,這是在嘴裡掩藏暗器時最常見的技巧。當初精衛對敵的時候,有沒有做出過這樣的下意識反應?」
凌一弦半心半意地把思緒往精衛身上放了放。
她回想起自己當初以美人蠍身份,跟精衛出野外任務的時候。
那時候,精衛剛從局子裡出來,和已經被摘除了碎片的S級異獸青砂虎正面相對。
……好像,凌一弦的餘光確實看見,精衛的喉頭像明秋驚的示範一樣,順著那條弧線動了一下。
「有吧。」凌一弦說。
明秋驚沉吟片刻:「那他的武功流派,應該跟我很相近。」
想了想,明秋驚又補充道:「結合『精衛填海』的故事,也許精衛的特點,是從口中噴出源源不斷的石子狀暗器?」
這番描述給人帶來的畫面感,實在太過強烈。
幾乎在明秋驚話音剛剛落定的瞬間,凌一弦腦海里就浮現出精衛化身豌豆射手,噗噗地往外吐石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