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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一弦問話的方式,就和她的出招一樣耿直。
聽到她的問題,副導演眨了眨眼,下意識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
「我猜你也不記得我了。」他笑著說。
緊接著,副導演報出了一個地名。
那個地方,凌一弦聽著感覺有點耳熟。
她隱約地想起,自己從前好像跟著莫潮生,在那片山區里住過一陣。
見了她的表情,副導演搖搖頭:「看來是真不記得了。」
據副導演自己所說,在他二十七八歲的時候,他曾經跟著某個紀錄片劇組,外出拍攝一部異獸紀錄片。
當時,他雖然已經畢業了三四年,但在那個滿是大佬的劇組裡,還只是個打下手、扛設備的新人。
聽到這裡,凌一弦插了句話:「那片山里不太安全。」
「是啊。」副導演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不太安全。」
就在某天凌晨,他和另外一位攝像大哥外出取景,中途不幸被一隻獠牙豹盯上。
攝像大哥扔掉三角架跑了,而副導演當時背著個非常沉重的背包,包里裝著各種鏡頭,不幸成為被獠牙豹鎖定的獵物對象。
他僥倖揮舞相機,砸退了獠牙豹一小步——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豹類生物的彈射速度,從來在全球都數一數二。就在副導演以為自己小命即將休矣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身子一輕,宛如來到天堂。
副導演笑道:「我低頭一看,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姑娘,竟然把我舉起來跑!」
「哦——」凌一弦長長地應了一聲。
她隱約想起來,小時候好像是有過這麼回事兒。
凌一弦給副導演解釋:「以我當時的武功,還打不過那隻哺乳期的獠牙豹。」
不過,只要她輕功全開,各種急剎閃躲,撐過最開始獠牙豹捕獵最快的幾次彈射,就能跑得比獠牙豹更快。
「是啊。」副導演的語氣頗為感慨,「你救了我的命呢。」
等到他終於被氣喘吁吁的凌一弦放下來,只見小姑娘頂著兩個紅撲撲的臉蛋兒,很不高興地沖他一跺腳,抱怨說:「包比你的人還沉,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講到這裡,副導演眼中漸漸有笑意升起。
「你那時候也背個粉色小書包。我問你怎麼會這麼早出門,你說,你要走幾十里的山路去上學呢——可即使這樣,你也仍然帶著我兜兜轉轉,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把我送回了攝影營地。」
凌一弦有點不好意思:「我都不記得了,你還沒忘啊。」
聽她這麼說,副導演的臉上漸漸渲染上一種奇妙的神情,就好像他還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像是這種奇遇,我怎麼可能忘呢?一輩子也忘不了啊。」
他沒注意到,凌一弦的眼神左右飄忽了一陣。
——哎,凌一弦現在全想起來了。
其實,小時候的她,也沒有副導演猜測的那麼純粹。
她之所以像個仙女教母似的,把副導演一路送回營地,主要是因為……
主要是吧,一切可以用來逃避上學的事情,凌一弦都挺願意乾的。
副導演說:「我那時比較傻,居然忘了問你家在哪兒。後來我休了假期,就趕緊專門進山找你,想要感謝你。但是我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你住過的村落時,卻聽見村裡的人說,你們一家早就搬走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副導演心中唯有無限悵然。
他懷裡抱著一箱忘崽牛奶,後備箱裡還堆滿了各種用來感謝恩人小女孩兒的東西,傻呵呵的像個忘崽的家長一樣。
他只恨自己不爭氣,嚇得說話都說不清楚,沒有好好問清恩人的身份。
回憶起自己那時的憨態,副導演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那之後,他總是想起凌一弦紅撲撲的小臉蛋,還有她背的那個粉色花書包。
這些年來,副導演陸陸續續地給那片山區的女童助學機構,捐款了將近20多萬。
好巧不巧,這這個數目,居然正好和凌一弦剛剛解約的那份合同,裡面規定的解約款大差不離。
一轉眼十多年的時光過去,副導演早已40出頭,有妻有子。
他的妻子就是助學機構的志願者,因為欣賞副導演的善良,才在五年的戀愛長跑後嫁給了他。
可在不久之前,那個穿著白T恤、迷彩褲,一來到審核組,就給先他們表演了個「手劈10塊磚」的女孩,雖然身條容貌都大變樣,可副導演仍然很快就辨認出了她的身份。
——副導演怎麼會認不出這個女孩兒呢?
她的目光還和從前一樣,又神氣,又倔強。
而且從後面的節目安排來看,她還和小時候一樣,非常非常地喜歡舉東西。
「我以為你有什麼難處,才把你加進節目組。但合同是統一制式,都是節目組事先定好的,我沒法搞特殊。不過……」
後面的話,副導演沒有再說下去。
但凌一弦已經知道了,自己解約如此順利的緣由。
副導演對凌一弦說:「當年謝謝你了,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隔著十餘年的時空,凌一弦鄭重地點點頭。
「沒關係。」她揚起了一個明亮的笑意,「我很高興那天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