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為了方便今晚的行動,滑應殊沒戴自己那副標誌性的小圓墨鏡,卻在鼻樑上另架了一副遮住大半張臉的蛤蟆鏡,方便一雙眼睛在鏡片後左右亂轉,尋找目標。
另一邊,他也和凌一弦有一搭沒一搭地傳音說話,營造出一種融洽而曖昧的氣氛——凌一弦只要擺出一副漫不經心、愛答不理的表情就行,90%的愛恨情仇,都由滑應殊自導自演。
不過,看著確實挺像那麼一回事。
兩人陸續打發走了兩三波賊心不死的狂蜂浪蝶,又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滑應殊看到了什麼,他傳音時的聲線驟然一緊。
「人來了。」
那人的神態、動作,和站姿,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而他看向吧檯這邊的眼神,也明顯和其他被「美人蠍」的美色吸引來的普通男人不一樣。
他根本沒怎麼看凌一弦。
他在看的是滑應殊。
——他在審視、在思索,為什麼「美人蠍」會在接頭的場合牽來一個外人。
滑應殊頓時把聲線壓得更低,他言簡意賅地指令:「踩我。」
這一招,凌一弦已經在過去的一個下午里練得爐火純青。
一聽到滑應殊的口號,凌一弦整個人只差沒化身成一幅南丁格爾統計表,兩分故意、兩分惡意、三分漫不經心、三分百無聊賴地踏上了滑應殊的膝蓋。
「衝著那人的方向笑。」滑應殊低頭看著凌一弦的鞋尖,嘴唇幾乎不動地吐出幾個字來。
在外人來看,卡座上的女人實在太會,身姿也太曼妙。就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足尖輕捻的動作,傻小子已經被迷得七葷八素,色迷心竅。
凌一弦踩著滑應殊,卻根本沒有看他,反而朝著相反的方向轉過頭去。
隔著大半個鬼哭狼嚎的舞池,凌一弦和那人四目相對,冷冷一笑。
凌一弦不知道,怎樣的笑算是勾人。
但沒關係,她知道怎樣的笑,是殺人前的笑。
對方果然接到了信號,徑直穿過舞池,撥開眼前一對對抱在一起的男女,徑直朝著凌一弦的方向走來。
他向凌一弦略略躬身,輕聲邀請道:「樓上今晚正好有個高檔酒會,美女要不要去看看?」
滑應殊猛然抬起頭來。
他按著吧檯,眼看就要站起來,卻見凌一弦腳下用力,把他重新踩回了凳子上。
「留在這兒等我。」凌一弦冷淡地命令道。
來人的眼神滑溜溜繞著滑應殊,滴溜溜地轉了幾圈,他不動聲色地問道:「男朋友?」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不過,這個問題也未曾超乎武者局的意料。
按照之前接受的補習,凌一弦秉持「以不變應萬變」和「用反問做回答」兩條核心要義。
她直接把這個問題拋給了滑應殊。
她似笑非笑地問滑應殊:「你是我男朋友嗎?」
「不。」滑應殊啞聲說,「還不是。」
「就是這麼回事。」收起笑容,凌一弦不客氣地轉向來人,「既然有這麼多話,不如你留下跟他聊?」
「……」
來人顯然也聽說過美人蠍的脾氣,當即舉起雙手示意一下,表明自己沒有其他意思。
這人體態有些圓,有點胖,還有點矮,看起來憨憨的。
當他對著凌一弦討好一笑的時候,居然仿佛是米老鼠跨越了次元。
此人好像天生就有種憨乎乎的氣質,讓人生不起他的氣。
滑應殊已經摘下墨鏡,看著來人的這份表現,他和凌一弦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很好,這下子,就摸到「凌一弦版美人蠍」該怎麼扮演的脈絡了。
指望凌一弦能像「美人蠍」本人那麼風情萬種,下輩子都沒可能了。
既然如此,在扮演中就要抓住凌一弦和「美人蠍」最相近的一個特質,然後再把那個特質儘可能的放大。
「美人蠍」的冷厲傲慢,凌一弦的驕傲凌厲,在某種意義上,是可以魚目混珠,相互混淆的。
現在,從這人的表現來看,這種方法果然好用。
剩下的一段路,滑應殊沒法再陪著凌一弦。他今晚已經盡完了工具人的最後一分價值,接下來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底下等待接應。
凌一弦跟著來人上了樓。
等他們走到三樓,那震天響的音樂,和狂放變化的彩燈,終於為之一清。
來人問凌一弦:「底下那個,怎麼回事。」
凌一弦依舊使用反問大法:「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了。」
從來人的表情里看,他應該自己給了自己一個足夠具有說服性的理由。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來人又找話題跟凌一弦搭話:「你今天怎麼會在下面逗留,沒有直接上去?如果不是我從酒吧的入口走,沒準都碰不到你。」
凌一弦:「……」
聽這人話里的意思,接頭地點本來就應該在樓上?
——「美人蠍」故意坑人,她就是想要扮演者露餡,根本一點細節都沒交代!
心念電轉,凌一弦拿出自己跟莫潮生撒謊時的十分功力,模模糊糊地說:「都已經帶他了。」
這話可以聽成「本沒想帶他過來,但既然因為不得已的原因帶他來了,當然是在下面酒吧比較不引起注意」、也可以解釋為「既然帶他來了,還是在酒吧里玩,這樣不用把還有用的人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