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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與此同時,兩個問題還是不分先後地,同時浮現入凌一弦的腦海。
第一個問題是:白澤可以通曉萬物,所以說,對於她身披美人蠍馬甲的事,難道玉門一直都知情嗎?
像這種「你以為是你在套路我,但其實是我在套路你,沒想到轉過頭來居然還是你在套路我」的千層餅套娃活動,從來只有當上最後一層套娃,才能獲得真正的快樂。
一旦成為中間的套娃夾心,不但不會獲得快樂,甚至還會感覺自己被人給演了。
第二個問題則是:白澤碎片,怎麼會有兩片的?
難道山海經記載有誤,白澤其實不是某隻通曉萬物的神獸。而是一整個種群,當年被古人封印了製作了三隻甚至更多嗎。
對於凌一弦的疑惑,莫潮生依次給予了解答。
關於這兩個問題的答案,莫潮生為了破開它們的謎底,這些年連蒙帶猜,屢入險境,威逼利誘無所不作,足足花費了小半生時間才得到答案。
而如今,他輕描淡寫地把玉門中最高秘密告知凌一弦,總共也沒用到半個小時。
首先回答第二個問題:世上只有一隻白澤,所以也只有一片白澤製作的山海兵。
但別忘了,山海兵具有「使用以後,效果將依次遞減」的特性。
而白澤碎片,幾乎是所有了解山海兵的人,都想要得到的重點目標。
在過去的若干年來,白澤平均每兩百年就會被人植入一次,也就相當於效力削弱了一分。
假如把山海兵碎片的收集比作一個抽卡手遊,那ssr白澤卡,就是每當版本更新時,都會遭到人為削弱的苦命角色。
正所謂: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版本削白澤。
所以在幾十年前,落到玉門首領手上的白澤殘片,已經脆弱到連一整片都維持不住,是個丟失了小半角的缺損版本。
無論是玉門首領還是莫潮生,白澤碎片都沒有古籍中記載的那麼神奇。
首領的話,經過莫潮生這些年的明察暗訪,基本可以確定:每過一段時間,玉門首領就能藉助白澤碎片,窺見到未來一定會發生的某個片段。
例如,玉門無端地知道「猙」的碎片,就是首領憑藉白澤做出的預言。
這樣得知的片段極其零碎,也無法觀測全部的前因後果。
就像猙那一次,首領只看見了碎片所在的地點,卻沒料到它最後會落到武者局手中。
「理論上,如果首領沒有浪費自己的預言次數,做『美人蠍現在是誰』這種命題預言的話,他應該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即使他這麼做了,也未必能幸運地抽取到你正好變裝的片段。」
因為,受玉門自己的命令,美人蠍確實要日夜頂著凌一弦的皮囊啊。
莫潮生神情非常嚴肅地看了凌一弦一眼:「但我仍要告訴你,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隨時存在爆雷的危險的。」
凌一弦抿了抿唇,低聲說:「我知道了。」
對於莫潮生來說,他醒著的時候甚至無法運用白澤。
只有當他進入夢境,碎片才會跨越時間和空間,用潛意識化的抽象手法,帶給莫潮生一些零碎的啟示。
他也無法分清哪些夢境來源於白澤的提醒,哪些夢境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正因如此,他才會屢屢搞出被凌一弦吐槽的、「一百個夢裡九十九個不准」的烏龍事件。
而且,關於啟示的具體內容,還得靠莫潮生自己解讀。
比如說,能把一場貓和老鼠的夢境,解讀成凌一弦會在洞穴里遭遇危險,凌一弦真不知道這些年來莫潮生究竟在想什麼。
聽到這裡,凌一弦終於明白過來:「所以你小時候總帶我搬家,而且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換手機號。這都是因為你做了夢?」
莫潮生無聲點頭。
即使這麼做會顯得他草木皆兵,但為了凌一弦的安危,他不可以冒任何一絲風險。
又喝了一口水,莫潮生緩緩說:「最初十年,我只是一心想把你好好養大,所以能躲則躲,能避就避。又過幾年,你慢慢練起一身功夫,放在外面也能立住了。而我年紀漸長,積累了些世事經驗,終於能分心考慮其他事。」
「所以後來,我和武者局搭上了線,成了一個只有少數人知道身份的線人——關於你的情況,他們也模糊知曉一些,你在內部的信任等級也很高。不然,你就從沒好奇過,為何當初頂替美人蠍的任務,武者局竟能放心託付給你一個前十六年來歷幾乎空白一片的小丫頭嗎?」
凌一弦噎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真沒考慮過。
她自知理虧:「……他們當時說,全市只有我年齡、功法、武藝程度都符合啊。」
莫潮生當場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呵呵。」
凌一弦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拐一拐地跳下床,上前給了莫潮生一個深深的擁抱。
「辛苦了。」
這一聲辛苦,為了當初那個十二歲的小男孩,為撫養她長大,為他默默承擔起的這一切,也為了他們共同經歷的這些年。
實在不太習慣這麼溫情的交流方式,莫潮生雙眼驀地睜大,整個人都在凌一弦的懷抱里僵成了一根木棍兒。
片刻以後,不知他想起什麼,繃緊的肌肉鬆弛下來,目光流轉間,醞起春江東去似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