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頁
於是,凌一弦後知後覺:原來一切事情早在最初便已流露端倪。
「宿主。」見凌一弦遲遲沒有撥出電話,系統適時開口問道,「您確定莫潮生只是您的養父嗎?有沒有一種可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系統的問題雖然沒有說全,但凌一弦已經明白它的意思。
當下,凌一弦啞然失笑,矢口否認:「怎麼可能呢。你忘了嗎?莫潮生的年紀只夠做我的哥哥。」
系統心想,如果叛逆少年交女朋友比較早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下一秒鐘,這個剛剛升起的猜測就被凌一弦直接推翻。
只聽凌一弦講道:「我沒和你說起過嗎,莫潮生只大我12歲。」
系統:「……」
抱歉打擾了。
是它剛剛想得太禽獸了。
不過這麼一來,系統的邏輯模塊里,無法推演的疑惑就更多了。
「宿主,一個12歲的孩子把您從嬰兒養到現在這麼大……難道過去那些年裡,您從來沒有和莫潮生問起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凌一弦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不是的,我問過他一次。」
從小到大,凌一弦也只問過莫潮生那麼一次。
她問莫潮生:「我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那一回,從來都有話直說、直來直往、做事乾脆爽利的莫潮生,難得地沉吟了很久。
最後他告訴凌一弦:她的母親溫柔又勇敢,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父親,則是個像英雄一樣的男人。
在滿足了凌一弦的好奇心後,莫潮生和凌一弦約定,以後不要再提起類似的事情。
系統的電子音微微有些遲疑:「然後……?」
凌一弦勾開了冰鎮飲料的拉環,慢慢地喝上一口。她感受著微甜的液體像一道冰冷的雪線,順著自己的食道一路滑進胃裡。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凌一弦閉上眼睛,悠悠地說道,「然後,我當然就再沒和莫潮生提過類似的問題。」
「……」
凌一弦的腦海里,傳來幾道像是平時調撥電台旋鈕時會有的嘈雜電波聲。
就好像系統想要說些什麼,又半路終止。
微微一笑,凌一弦沒有就著這個話題和系統繼續往下聊。
她大致能夠猜到系統想要表達什麼。
不過更深入的話題,凌一弦並不打算拿出來分享了。
她沒有和莫潮生再提及過自己的父母,當然不是因為一諾千金這麼簡單的理由。
凌一弦就純粹是……不想讓莫潮生感到為難而已。
——她是被莫潮生養大的。
雖然在平時,凌一弦叫起莫潮生的時候,「大哥」、「義父」、「師父」、莫潮生的名字、乃至於「龜兒子」和「孫子」這種稱呼都胡亂混著喊。
但毫無疑問,莫潮生是凌一弦唯一的養育人。
從小到大,凌一弦沒見過她的爸爸媽媽。她身邊只有莫潮生。
十幾年前的凌一弦,不過是個小小的人類幼崽。而莫潮生那個時候,也只是個脾氣比現在更加暴躁的小少年。
他毫無養育小孩子的經驗,甚至在過去的生活里可能都沒見過該怎麼養孩子。
少年莫潮生被凌一弦氣到跳腳,一桿子劈碎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凌一弦不肯練武,莫潮生被凌一弦氣得發癲。
可等到半夜凌一弦劇毒發作的時候,莫潮生還是得把小姑娘抱進懷裡,單手按住她的背心,源源不斷的向凌一弦體內輸送內力,壓制住那難纏的毒性。
有一次,莫潮生背著小小的凌一弦進山,尋找一味難得的藥材。
他們這一去,足有半個月之久。
有一天,因為沒找到合適的營地,兩人只好住進一個莫潮生連腿都伸不直的山洞,躺下以後,莫潮生小半個身子都露在洞口外面。
那天半夜,山上忽然打雷下雨。
凌一弦對莫潮生抱怨天氣很冷,莫潮生只好罵罵咧咧地翻身坐起來,一屁股墩在洞口,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大半吹向洞裡的狂風冷雨。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莫潮生脾氣很差、耐性很糟、嘴上總是帶著一些不太乾淨的零碎。
他罰凌一弦紮上一夜的馬步,一旦教授武功時,演練三遍凌一弦還學不會,莫潮生就氣得踹樹。
可是,他從來沒有忽視過凌一弦真正的需求。
他們兩個像是兄妹、像是父女、像是師父和徒兒。兩個人,一大一小,就這樣相依為命了16年。
凌一弦想:所以,我怎麼忍心讓他為難?
……
20分鐘後,凌一弦終於撥出了這通電話。
電話只響了三四聲,就被對面接起。
這一回,莫潮生接起電話時沒再問出「你是誰」這種令人火冒三丈的問題,他大概把明秋驚的號碼保存了下來。
然而,別看凌一弦的腦海中那些上下沉浮、顏色斑駁的舊回憶尚未褪盡,可莫潮生剛張嘴說了第一句話,就把煽情的氣氛沖淡得七七八八。
莫潮生語氣很快,口吻很壞地說道:「喂!幹嘛?有事快說,我現在趕時間。」
凌一弦:「……」
凌一弦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天天趕時間,你連做飯都趕時間。」
大概自知理虧,莫潮生哼哼唧唧了兩聲,還是問道:「怎麼會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