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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動作遠比嘴快,話音未落,凌一弦的電話里就只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
盯著手上被掛斷的手機,凌一弦臉色變了又變,只覺得那個講到一半的故事,像是一顆不上不下的糖果,此時正卡在喉嚨口似的。
莫潮生這個死德性,真是見了鬼了。
但聽他中氣十足的語調,活蹦亂跳的樣子……emmmm,也就還行吧。
「宿主。」系統悄悄地、瞭然地在心中戳了戳凌一弦,「其實能和莫潮生通一聲平安,您心裡也是高興的吧。」
「人的情感是很複雜的。」凌一弦深沉地說,「我樂意看到莫潮生活力四射,跟我想把他扁成一張窗花、想讓他當我曾孫砸,是不同的三件事。」
系統:「……」
過去這麼久,系統還是想問凌一弦:她跟莫潮生究竟怎麼做到在家裡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演化出祖孫三代,而且輩分似乎還越來越高的樣子。
…………
掛掉電話,凌一弦沒著急從頂樓平台下去,而是收起手機吹了吹夜風。
中秋節一過,天黑的就比平時要早。
凌一弦站在樓頂遠目望去,路燈映照出的光帶、星星點點的窗口燈光,以及招牌上閃爍的霓虹,萬家燈火串聯成一片地上的星空。
京都a市,盛世泱泱,比起凌一弦曾經住過的那些小村子,呈現出她從前十六年裡未曾想像過的熱鬧。
在一片寂靜之中,系統輕輕問凌一弦:「您想家嗎?」
這還是凌一弦第一次出遠門吧。
凌一弦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其實,過去那些年裡,我和莫潮生很少在某地定居……怎麼說呢,我並不思鄉。」
年輕人喜歡遠方,老年人則留戀故鄉。
喧囂、熱鬧、充滿了人的氣息。在這個新世界裡,凌一弦有了新身份,有了新朋友,還能盡力大展所長。
宛如游魚入海。
儘管踏出群山的第一步,純屬是莫潮生一力推動。但自從邁入燈火和鋼鐵的洪流後,凌一弦就不打算回去了。
凌一弦唇角含笑,在心裡說道:「我喜歡秩序,也喜歡驚喜,就像現在過的每一天一樣。」
話剛落定,晚風便捲起了輕紗的一角,輕撫過凌一弦的腳腕。
凌一弦下意識回頭,便見大樓邊緣,明秋驚站在護欄之外,半個腳掌懸空,手腕上纏著「煙籠寒水月籠紗」的另一端,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這地方不錯,我也上來吹吹風。」
在凌一弦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便已經下意識笑了出來。
系統故意調侃她:「宿主,這算是秩序,還算是驚喜?」
「這算是……」凌一弦煞有其事,「井然有序里,忽然相逢的驚喜。」
明秋驚越過護欄,飄飄落地,藏在薄紗下的手腕一翻,就將某個涼絲絲的東西貼在了凌一弦臉上。
那東西外層還凝結著一層淡淡水汽,凌一弦拿下來一看,原來是一聽橘汁。
勾開拉環,一口氣噸噸噸了半瓶,凌一弦心滿意足,呼出一口橘子味兒的氣:「太及時了,我正好渴了。」
明秋驚並不意外:「當然,你每次跟莫潮生打完電話都渴。」
畢竟,每次凌一弦和莫潮生通電話,要麼動肝火,要麼費唾沫。
凌一弦有點驚訝:「你知道是莫潮生?」
明秋驚也有點驚訝:「不然還會是誰?」
凌一弦想了想:「也是哦。」
凌一弦的社會關係,肉眼可見的簡單。
簡訊一響,明秋驚看見凌一弦離席,除了終於聯絡上的莫潮生外,都沒做過第二人想。
一掌「分花拂柳」拍下,掌氣掃淨了台階上的積塵。凌一弦和明秋驚肩並肩坐下,順勢往明秋驚身上靠了靠。
指尖捲起一絲外放的內力,凌一弦扯起它,像是小孩子扯著衣服上的一角線頭似的,一會兒往裡面添一絲毒素,一會兒又把那絲毒素收回。
她想起莫潮生剛剛的叮囑:如非必要,不要對別人透露身上的毒。
不過……
凌一弦揶揄地想,這叮囑來得晚啦,她都已經說完了。
——而且,還不止是告訴而已呢。
抬手摸了摸明秋驚的喉嚨,儘管此處是武者要害,但明秋驚也只是從嗓子裡哼出一個音節,沒有避讓:「一弦,不要亂碰。」
作為暗器流武者,他會在舌下、喉口乃至齒根夾帶著不同機關。
其中有一個憑內力催動的機簧,內置一枚半寸長的小箭。
銀色箭頭上帶著一排細弱如芒的倒鉤,那些倒鉤一旦沒入人體,被繃起的肌肉扯緊,就會釋放出箭尾密封貯藏著的特殊毒素。
而那含量微少、不到1ml的精煉毒素,正由凌一弦友情……不,愛情提供。
每每想到這件事,凌一弦心裡都會升起幾分懸崖走鋼索般的刺激感,只覺得自己和明秋驚都太敢了些。
她摸摸明秋驚喉關,第一千零一次問道:「真沒事嗎?」
明秋驚失笑:「毒素密閉,要觸發箭頭倒刺才會注入;箭頭只有碰到喉內機關才會彈出,至於機關……」
他不懷好意地搖了搖凌一弦手裡的易拉罐,發現橘汁果然見底。
唉,那就怪不得他了。
明秋驚追著淡淡的橘子汽水味,練習了一下自己可以給櫻桃梗打蝴蝶結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