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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動手的那一瞬間,旁觀者竟說不出究竟是誰先眨了那一下眼。
或許是屬於近身武者的默契被同時牽動,又或者是兩人手腕上各自連著一根無形的靈犀細線。眨眼的動作像是一個默認的信號,剎那之間,凌一弦和杭碧儀齊齊出手。
她們同時向著對方的站位竄出,快得在空氣中拉開兩串殘影。那兩道影子,一道纖細迅疾,一道兇猛凌厲。
杭碧儀的雙足在地上踏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身形左搖右擺,飄忽不定,像是一條蜿蜒前行的巨蟒。
而凌一弦則在兩人即將相交的前一秒鐘,矮身滾入杭碧儀的影子,十指瞄準了杭碧儀的下盤,仿佛是神話故事裡貼著陰影而生的鬼魅。
這兩人甫一交手,就是天雷勾動地火,各自亮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外人看來最簡單的肘掌相接,實際不亞於短兵碰撞、金鐵相交,彼此的內力都藉機透徹了對方的骨骼。
指尖和指尖間普通的一觸即發,就有星星火光從他們手指上迸發而出,顯然兩人的無形罡氣在空中決鬥了一回。
只能說,她們兩人確實類型過於相似,不要說一脈相承的刺客思路,就連擅長的取勝方式,都是險中求勝貼身的打法。
不過三四秒鐘時間,幾位觀眾只聽得風聲四溢,膝肘撞擊,兩人已經貼身交換了二十四五招,以快打快,仿佛是互相逼迫,只想探索出對方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她們兩人纏鬥成一團,衣角的殘影顏色已經完全交互在一起。
周思曼這個外行人早已看得眼花繚亂,感覺自己親眼像是目睹了兩道碰撞的龍捲風。
就連滑應殊都不由擊掌叫好:「厲害!」
他沒有指出一位特定對象,這一聲誇讚顯然是同時送給凌一弦和杭碧儀兩個人。
明秋驚雙眼一瞬不瞬地看向場內:「不會太久了。」
高強度意味著高消耗,像是這樣迅疾而猛烈的對戰,註定不會持續太久。
正因為雙方都足夠快、足夠強,距離又足夠的近,所以戰局的容錯率低到一個十分可怕的地步。
無論是無心的一招揮空踏錯,又或者只是回擊的速度慢了半絲,都足以決定這場比斗的勝負——某些時刻,甚至是生死。
距離明秋驚話音落定,僅僅過了兩秒半時間。
場內局勢驟變,杭碧儀忽然衝著凌一弦當頭壓下!
她渾身上下的關節,同時碰撞出一陣滲人的咯吱咯吱聲,就好似巨蟒終於張開狩獵的血盆大口。
在那不容錯眼的一瞬間,眾人只覺得視線一花,隨即結果塵埃落地,只見凌一弦已經被杭碧儀死死地遏制在雙臂之間。
明秋驚下意識往前邁了半步,才醒過神來,收回了腳。
她們並不是在真正地生死相搏,這只是一場隨意邀約的比試。
訓練場內,只見凌一弦腰肢反折,一條左腿被杭碧儀死死卡住,纖細的脖頸則被杭碧儀交叉鎖在兩臂之間。
她聳起的蝴蝶骨垂直向天,被杭碧儀用一種親密而致命的姿勢半擁著。脖頸在壓力下被迫後仰,卻仍然阻止不了對手循序收緊的胳膊。
如果此時這裡是武林大會的賽場,凌一弦可以單手拍地三下,以示認輸。
又或者,在維持這個姿勢10秒鐘後,她會因強壓窒息而短暫昏迷,在15秒鐘的時候由裁判裁決本場比賽的勝負。
滑應殊嘆了口氣,舉起手來朝場內跨出了一步。
也是同一時間,凌一弦喉頭髮出一聲清晰的咯啦聲,從交戰開始就未說一字的杭碧儀,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杭碧儀巨蟒般噬人的懷抱中,凌一弦甚至沒做掙扎。正相反,她甚至「含情脈脈」地主動朝著這個致命的擁抱迎接了過去。
但那一下主動自投羅網的動作,卻仿佛一根撬開了縫隙的銀針。
儘管這隻令杭碧儀的手肘鬆開了一條微不可查、或許只能容針尖通過的縫隙,但就是這樣細微的縫隙,竟然也被凌一弦如同一條泥鰍一樣滑溜溜地逃了出去。
「!!!」
杭碧儀的瞳孔里倒映出凌一弦逃脫的殘影,作為交戰者,她心知肚明:這並不是凌一弦抓住了自己千載難逢的一次失手;正相反,她的每個反應,早已在手臂略松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便掌控在凌一弦的預料之中。
位置仍然是比武開始前的那兩個位置,可凌一弦與杭碧儀卻已經互相交換了方位,在對方原本的腳印上站定。
杭碧儀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凌一弦,目光里有著化不開的震驚。
作為回應,凌一弦微微一笑,衝著杭碧儀揚了揚左手。
在她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正夾著一撮薄薄的頭髮。那是凌一弦剛剛用指尖刀氣割下的戰利品。
杭碧儀下意識抬手,在自己的天靈蓋上撫摸了一下。
就在百會穴的位置上,她的頭髮已經短了一截。
如果剛才那一瞬間,凌一弦不是選擇割去髮絲,而是並起雙指凝聚內力猛戳下去,那麼此時此刻,她哪怕沒有當場倒地,也要昏沉欲倒,意識不清了。
在杭碧儀的心中,戰局漸漸清晰起來。
——是餌。
從凌一弦略慢了一招的防守,到她被自己牢牢控制在絞殺之間,都是餌料。
最貼身也最危險的時刻,同時為凌一弦創造了刺殺時最好的良機。這才是真的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