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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走越近,藤妖與道長搏鬥時飛濺的鮮血幾乎要落到她臉上。擇彥在鬥法時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大動,嘶聲道:「你做什麼!快走啊!」
她不會法術不會武功,唯一有用的只有那與生俱來的威壓。可他聽得很清楚,藤妖比她長兩千歲,她制不住它的。
阿夢充耳不聞,仍在走近。藤妖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鼻尖空氣稀薄得幾乎無法呼吸。它暴喝一聲,驟然騰起,萬千枝條從背後瘋長出來,在黑夜中化作猙獰的手,避開阿夢直逼擇彥而去!
擇彥精力早已不濟,強撐到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他斬斷最初幾根枝條後便被藤蔓緊緊勒住,藤上小刺扎進皮膚汲取血肉精元,瞬間綻出一大朵一大朵妖異奇詭的花來,花瓣潔白細長,一寸寸舒展開,由底部慢慢染上殷紅。
「擇彥!」阿夢撲上去,一雙眼已是通紅,「妖孽你還不住手!」
神獸那迫人的威壓幾乎要震裂它心脈,藤妖眼前青白一片,卻咬牙強忍了下來。這個道長,氣血純醇,決不可放過……
阿夢抓著藤蔓想要自傷招來天譴,奈何那藤妖實在機警,但凡阿夢所觸之處皆化作平淡無奇的藤蔓,一根刺也沒有,毫無殺傷力,一旦離開便又長出尖刺,叫她驚怒異常。
「沒有……用的……你走……」擇彥斷斷續續地說著,他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她的衣裙上儘是血污,頭髮也亂了,那根玉釵不知道掉到了哪裡,都沒有流蘇晃啊晃的了。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好看。
他的神獸姑娘,他心尖上的人。
將死之時,他想起很多事。師父說他年輕氣盛,他果然制服了幾個百年小妖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實際上根本不是這種千年大妖的對手;他一邊恪守著清規戒律待人謙和有禮,卻一邊在她面前屢屢破功;他趕她走,其實是在害怕人的短短一生於神獸漫長一世毫無影響,他害怕自己付盡一生的人最終會在時光悠然中忘記自己。
可是……他現在後悔了。他早就陷在紅塵泥淖中出不來了,如果當初跟她好好在一起,或許今日也不會這麼遺憾罷。
他閉上眼,嘴角似有苦笑。
阿夢看著他嘴邊滲出的血沫,眼中儘是淒絕。她在心底質問上神,為何給了夢貘神澤,卻不肯授予神術!她仰頭髮出尖銳呼嘯,混雜著遠古洪荒的神獸咆哮之音,震動大地。上古便流傳的神之恩澤在血脈里奔騰不歇,她踏風而上,憑空而立,眸中幽藍深紅洶湧如同漩渦。狂風席捲而來,她裙裳獵獵作響,蒼茫之聲重如錘擊:「妖孽!區區螻蟻安能與神澤相抗!」
藤妖只覺有萬斤巨石壓下,幾乎震碎天靈蓋。茫茫之中是急速涌動的血液在告訴它:臣服吧……它倏然跪下,妖力驟減,藤蔓盡數收起。擇彥重重摔落,噴出一口鮮血,微睜了雙眼看她拾劍而去。
不要去……他在心裡說,可他嗓子乾澀無比,發不出任何聲音。
阿夢冷厲地笑起來,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抓住一根尚未收回的藤蔓,揮劍斬為斜刃,將刃面重重往自己心上三寸處一插,霎時血流如注。
讓神獸受了多少的傷害,便要承受加倍的天譴。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旅遊去了,我是存稿箱……
這是中短篇,明天完結= =
☆、神獸道長
「啊——」藤妖嘶吼著,然而天譴已至。
茫茫黑夜中似有一雙手撕開厚重雲層,閃電劃破黑暗,隆隆雷聲滾過蒼穹。阿夢用力拔出藤蔓,踉踉蹌蹌奔到擇彥身邊,將他抱在懷裡,防止他再受傷。萬千光矢從天際瀉出,尾端帶著熊熊天火,毫不留情地射在這一處庭院。
沒有光矢會傷到阿夢和擇彥。
藤妖悽厲的叫聲響徹天空,天火焚心,五千年的修為在天譴中化作虛無。它的身體一寸寸破碎飄散,被火舌舔舐殆盡。
阿夢將額頭貼在擇彥的額上,胸口的血也沒淚水流得快。他氣若遊絲:「傻……」
她忍著痛楚,說:「你才傻。跑來和千年老妖打什麼架。」
「你的傷……」
「不礙事。」
他的目光長久凝在她的臉上:「我要死了吧……」
她抬起手蓋住他的眼,說:「不會的,你不會死。你先睡一會,睡醒就好了。」
天火褪去,庭院裡清清冷冷,只有他們二人。
擇彥醒來時,周圍很安靜。他睜開眼,略動一動便覺筋骨疼痛難忍,環顧四周,是不知名的房間,裝修得還很不錯。
這是哪裡?他掙扎著想要起身,牽扯到了傷口又是一痛,他不得不躺回去。
他望著門口,想要喊人,一隻腦袋奇大無比的生物卻突然冒了出來:「你醒啦?」
他深吸一口氣,盯著這個外形奇特的生物,艱難發問:「你……是誰?」
生物摳了摳鼻子,在擇彥抽搐的面色中彈彈手指,說:「我是那隻傻缺夢貘請來療傷的精靈啊。唉唉,太不夠意思了,明明是我的功勞,卻要算在那些沒用的凡人大夫頭上。」
「她……她呢?她受的傷嚴重麼?」擇彥抓緊了床單。
「她?前天就能活蹦亂跳了。看我醫術多高明。」精靈皺了皺眉,說道,「廢什麼話,好好躺著,我再給你治治。唉,凡人的身子太嬌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