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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班授課的這兩天,秦驚蟄已經知道新月有幾個關係特別好的同學。
軍校不會要求學生固定座位,課室里的座位任意坐。而每次跟同伴在一起,這隻混血小工蜂一定會包裹在最中間,就像是被巨龍仔細保護起來的珍貴寶石。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不懂。」新月抬眸。
一雙眼在昏暗的燈籠下顯得水光盈盈的,像沉浸在潭裡的月影。
「什麼?」秦驚蟄只當是新月某些知識沒學習透徹。
「老師,我很疑惑,如果舊的王朝腐敗羸弱,統治者無能得連邊境子民都不能庇護,只能任由他們淪為其他種族隨意鞭打的奴隸,老師你說這種王朝還有存在的意義嗎?」新月看著秦驚蟄。
一瞬不瞬的,不放過對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秦驚蟄明顯愣住,似乎很驚訝自己的學生居然會出這番話。
新月眸光微閃,打了個補丁,「我住的流亡星就是那樣的,明明是蜂族的領地,卻混亂不堪,異族能在那裡稱王稱霸。」
秦驚蟄陷入了沉默。
新月也不催促他,就靜靜站在他面前。
風似乎在這刻停住了,周圍很安靜,連遠處的蟲鳴都能聽見。
白髮雄蜂低沉的聲音像是海邊的波濤,內斂著低沉,「蜂族的王朝傳承了千萬年,已經衍生出自身的規律,不是單靠幾隻雄蜂或一隻工蜂就能夠推翻。你這些話以後不要說了,不然被其他人聽到,你會有麻煩。」
新月看似認真地說,「老師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宿舍去,明天見。」
秦驚蟄點頭,「去吧。」
學生宿舍再另一邊,新月越過他往另一邊走。
秦驚蟄站在由小石頭碶成的校道上,看著少女逐漸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
旁邊的燈芒從她纖細的腰背上溜過,留下一片驚鴻,秦驚蟄眸色深了深。
第一眼看到新月時,秦驚蟄就知道她跟別人不一樣。
一開始,他以為這份特別是源於對方與其他工蜂差距甚遠的外表。
後來,他以為是她比純血更勝許多籌的天賦。
但是現在,他覺得是眼睛。
從那雙青黑色眼睛裡透出來的靈魂,跟其他蜂族有著天然之別。
桀驁,野心,個性,堅韌。
她十分有想法,而那些想法往往讓絕大多數的蜂族覺得驚世駭俗。
秦驚蟄無端地想起了他心裡的疑惑。
別樣的信息素,疑似王女……
新月回宿舍去了。
她回到宿舍時,凱薩琳居然在,對方打包了宵夜回宿舍吃。
「小可愛你去哪裡了,居然比我回來的還要晚。」凱薩琳邊吃宵夜邊問。
新月拿衣服進浴室,「沒去哪,就在校園裡隨便走走。」
水蒸氣氤氳而上,新月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她只能賭一把了。
賭秦驚蟄這人到底死不死板。
時間的齒輪不曾停歇,日轉星移,漆黑的夜幕被勇敢的光明騎士用長戟刺破。
今天跟往日沒什麼不同的。
高年級的學生跟以往一樣照常上課,剛入學的新生下午需要迎來一場身體檢測。
「叮鈴鈴——!」
導師踏著上課的鈴聲走進課室。
軍服加身,把身影襯得愈發高大偉岸,白髮的雄蜂一進來,本來還有些喧鬧的課室頓時安靜了。
昨天與前天的課程後,A班的同學有了一個認知——
這位軍功赫赫的秦將軍,似乎主教他們班的課程。
一天下來這麼多節課,百分之八十的課程都是由他教導。
這對於大多數同學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畢竟誰不想擁有更好的老師呢?
秦驚蟄跟平時一樣開始上課。
不過課程開始沒多久,他便發現坐在教室中間位置、昨天早上才被他拎去辦公室談話的小工蜂好像有點不在狀態。
眼睛是看著他,而不是他旁邊的虛擬課件。
好像有話要說,但又好像沒有。
於是秦驚蟄提問了,抽點幾個人,其中就有新月。
新月這次是真沒開小差,問題能回答得上,秦驚蟄眉梢微不可見的揚起,喊人坐下。
但她坐下之後又不在狀態。
整節課都是這樣,於是在下課鈴聲響起時,本應該離開教室的白髮雄蜂說,「新月,你跟我出來。」
新月起身,滿意地跟過去。
秦驚蟄自己就是混血,他很明白混血在蜂族裡到底有多不容易。
現在發現一根這麼好的苗子,向來除了戰事什麼都不在意的秦驚蟄難得起了栽培的心思。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特地去調課,讓自己主教A班。
介於待會兒還有課要上,所以秦驚蟄沒帶新月走太遠,他在走廊盡頭一個小凹角處停下。
課室距離這裡有些距離,旁邊有懸浮升降梯,但這會兒升降梯是暗的,沒人從上面下來。
「你昨天早上跟我保證過什麼?」秦驚蟄低眸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女。
她遠不及其他工蜂那麼高,小小一隻,皮膚白得過分,像昂貴的瓷玉,也像白膩的羊脂,看起來有著其他蜂族沒有的嬌氣。
「保證過上課好好聽課。」新月低聲說。
她看起來垂頭喪氣的,似乎被什麼大難題給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