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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並未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相信天堂地獄一說嗎?」
任怡思道:「我相信有天堂,但不相信有地獄。」
「啊?」楊飛疑惑了一下,「那《聖經》里說的是假的嘍?」
任怡思說道:「我不信教。」
「可你剛才的經文答得很快啊。」
「平時愛看書而已。」
任怡思手裡拿著錄音筆,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手裡拿著本子和筆與人面對面坐著交談,而是一直站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仿佛是兩個即將開打的敵人,又仿佛是兩個許久未見面的情侶,總之十分尷尬和怪異。
接著,楊飛又問了第三個問題:「你相信靈魂是不朽的嗎?」
任怡思皺了下眉,說道:「相信。」
「為什麼?如何證明?」
「那你去問蘇格拉底。」[2]
安靜了一會兒,楊飛說:「剛才你說你不信教是嗎?」
任怡思「嗯」了一聲。
楊飛指了下任怡思脖子上的吊墜,又道:「你不信教,但身邊有人信。」
任怡思馬上捂住自己的吊墜,說:「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
楊飛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任怡思熟得不能再熟的臉,一字一句答道:
「我是死人。」
任怡思手中的錄音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看著那張臉,雙手哆嗦,瞳孔頓時縮小。
面具下方,正是鄭久的臉。
他走過來,拉起任怡思冰冷的手,說道:「其實你的猜測一直是對的。」
任怡思呼吸都在顫抖,她像是被掐掉了語言功能,眼神幾乎渙散,看著鄭久,說道:「什,什麼猜測?」
鄭久說:「你一直以來都是個死人。」
「轟——!」
教堂外一聲炸雷在天邊響起,狂風吹開了門,外面閃電划過,仿佛撕裂了隱藏在陰暗雲幕下的真相。
任怡思徹底傻了:「什麼意思?」
鄭久不知怎麼解釋這複雜的問題,想了一會兒,說道:「記不記得《黑客帝國》那部片子?我們一起看過的。」
任怡思在恍惚中點點頭,「記得。」
她當然記得,那是鄭久最愛看的電影,他每年過生日都要看。
鄭久繼續解釋道:「這個世界是假的,是虛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某個人的特定想法構造出來的。你看到的大部分人,每一個物品,走過的每一條路,全是假的。」
這話一說完,任怡思活像是被外頭的雷劈了,整個人石化在當場。她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多,心理素質不行的人可能馬上會出現精神問題,但是鄭久卻把握住她心神受刺激的機會,一遍又一遍刺激她的神經,好像她的心跳達到多少她就能通關一樣。
「你把這個世界類比成《黑客帝國》里演的那樣,這個世界的一切其實都是被母體創造出來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你要馬上出來,馬上出來,別在這裡繼續呆著了!否則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那這和我死了有什麼關係?」任怡思繃著一根弦,問道。
鄭久嘆了口氣,說:「我本以為你能自己走出來的。」
「告訴我!」任怡思提高聲量,「這和我死了有什麼關係?!」
「思思,你知道麼?在真實的世界裡,你正躺在醫院手術台上,接受急救!
「醫生說你情況很不好,所以我為了救你,用我的專業知識,為你編造出一個類似於『夢境』的虛構世界。我讓你變成一個記者,去採訪那些有過瀕死體驗的人,讓你自己去慢慢發現你和他們有共同點。」
任怡思明白了。
怪不得受訪者說過的那些瀕死體驗自己全都有,原來自己就是個死人!
「我想讓你自己發現,之後從這個死亡的世界裡自己出來,畢竟若你自己不想出來,醫生也沒什麼辦法,就和他們平時說的求生欲一樣。
「但是你已經快沒了意識,哪裡來的求生欲?所以我給你構造了這麼一個世界,讓你去發現,自己走出來。只要你產生了逃離這個世界的願望,現實世界的醫生就好辦多了,你存活的機率也會更大。」
任怡思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待他說完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仿佛面前的鄭久是魔鬼一樣。她忍不住想逃離鄭久,一邊退後一邊嘴裡念念有詞:「不,你在騙我,我不信……」
說完,她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
她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手忙腳亂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錄音筆,卻被鄭久一把攔住。
「思思,是真的,你要馬上回去!快回去!」說完,鄭久流下一行淚。
「你要是不會去,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鄭久聲音哽咽,眼神滿是哀求。
「我求你,別不信我,回去吧。」
他急了,他急匆匆想讓任怡思回到那個真實的世界,恨不得現在就拽著任怡思,帶著她回去,但是鄭久做不到,他沒有這個能力。
任怡思喘著氣,腹部突然一陣絞痛,好像肚子上破了一個大口子。她臉色發白,頭上滿是虛汗,艱難地抬起頭,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鄭久扶著她坐在長椅上,揉著她的肚子,觀察了她一下,見她情緒起伏夠大了,便說道:「那你自己看吧。」
說完,鄭久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風鈴,任怡思見到那個風鈴,只覺得十分眼熟。然而下一刻,那風鈴在吹進屋的大風肆虐下,噹啷噹啷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