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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月清楚曲霖霖的性子,他溫和心軟,容易退讓,正因如此,嵐月才會放肆捉弄他,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笑道,「你求求我啊,那樣我也許能考慮。」
曲霖霖黑著臉,默了半響,回頭看坐在馬車後面的女兒,道,「薇薇,你開口吧?」
曲薇薇被迫營業,以她這個年紀能想到的甜言蜜語,道,「神仙姐姐,薇薇求你,給爹爹一個機會幫忙?」
「噗……」嵐月笑出了聲,被薇薇這一聲嬌\\軟的娃娃音戳了心窩,道,「成了,你們這要去哪,能捎我一程不?」
曲霖霖道,「你要去哪?」
嵐月:「湯口鎮。」
曲霖霖:「你去那做什麼?」
嵐月道,「問那麼多做什麼,到底順不順路?」
曲霖霖:「上來嘛,我也要去湯口鎮。」
嵐月上了馬車,和曲薇薇並排坐著,薇薇拿出她用草杆折出來的螞蚱給嵐月看,嵐月誇了她幾句,她便樂開了花。
於是那兩名尼姑被撇在路上,嵐月同曲霖霖一道,到了湯口鎮。
曲霖霖:「你在哪裡下車?」
嵐月:「篤行寺,你認識路嗎?」
曲霖霖笑了笑,道,「認識,我去過幾次。」
嵐月奇道,「你認識苦鴉嗎?」
曲霖霖莞爾笑道,「苦鴉是寺中主持,我當然認識。」
嵐月尋思半響,道,「那你可知道,師父與苦鴉的關係?」
曲霖霖:「知道一些,苦鴉跟我提過。」
第73章
篤行寺內,主持苦鴉正在佛堂前念經。
他在這廟裡當了四十多年的主持,二十多年的掌事,從他記事起,就是在這寺廟裡度過的。
他從未意識到自己有個雙胞胎兄長,直到佛花親自來到他的寺廟裡。
第一次見到佛花時,苦鴉便知道,這人是他在世上的另一個自己,溫和儒雅,翩翩有禮,他雲遊四海,心系蒼生,聽說了篤行寺有一名掌事與他長相非常相似,便前來拜會。
當時苦鴉對他印象非常深刻,寺廟裡一名弟子犯了殺戒而受訓,佛花問他殺人的理由,那名弟子答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佛花與他辯論,「你這麼做,與被殺者何異?」
弟子默然,佛花道,「你不過是圖了自己方便,勸他人放下屠刀需要精力和成本,比直接殺掉他複雜多了,所以你選擇了捷徑。」
弟子聞言後大哭,此後再未犯過殺戒。
曾幾何時,苦鴉一直將佛花當做自己的精神食糧,他雲遊各地,見義勇為,留下不少美名,那時候人們稱他為聖手。
聖者之手,佛家之花,普濟四海,譽滿天下。
佛花最後一次來到篤行寺時,給他留下了一名養子,他當時並不避諱苦鴉,坦白了那小孩的身世。
「六年前,恰逢大旱時節,這小孩本該被獻祭掉,淪為鳥類腹中之物,我無法任由這種事情發生,便攔截了獻祭。」佛花道,「如今我已經無法繼續收養他,將他交給你,還請你多為照顧。」
苦鴉看著那小孩,六歲的年紀,不過是小小的一團,舉止間卻已經非常有風度了。他眼神澈亮,透著不符合年紀的成熟,苦鴉問他,「當和尚如何?」
小將離道,「道法修習,無關乎外貌形態,心中有道即可。」
後來將離的確沒當成和尚,他是積極的入世者,並不認可出家人出世修習、了無掛礙的方式。
苦鴉又問佛花,「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佛花:「東海之東,去世界盡頭看看。」
此後多年,佛花便如同消失了一樣,再次聽到他的名字時,將離已經辭世,天下動盪,諸王爭霸,而佛花正是這一切動亂背後的策劃者。
苦鴉曾找過他,兩人談的很不愉快,佛花目中無人,變得貪婪、暴戾、陰險狡詐。
雖然沒有比試,但此時苦鴉已經察覺到,此時的佛花已經是天下無敵,但凡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
他在東海之東、世界盡頭經歷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與往日他的信仰背道而馳?
這個問題困擾了苦鴉多年,他甚至嘗試出海,去尋找佛花當年的蹤跡,經歷他所經歷的事情,卻終究被風暴阻攔在海上。
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苦鴉以為是三目回來了,頭也沒回,繼續誦經。
來人進了佛堂,走到苦鴉身後,柔軟的皮靴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他步履輕盈,手上卻拽著什麼東西拖在地上,懷著好奇和不敬,四處張望,眼神從佛像身上,落到苦鴉身上。
苦鴉睜開眼,認出了來人,他是佛花身邊的一名喚洛梅的養子,長相妖嬈,長年熏著香,衣裳敞開著穿,一副縱慾模樣,他手裡黑綾拖拽的,正是三目。
「想不到啊,這條狗居然沒死,重新找了個主人,」洛梅道,「有意思,狗兒臉盲,把禿驢當做那位大人,藏了這麼多天,終於讓我給找出來了。」
三目受了重傷,渾身都是鞭痕,臉貼著地,被洛梅拖在地上,雙目如死魚眼一般睜著。
苦鴉起身,他和洛梅差不多高,但上了年紀,精神憔悴,對比之下就顯得矮了。
「這裡是出家人修習之地,你在佛堂前,如此無禮,乃是對佛祖的大不敬。」苦鴉克制著怒氣,溫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