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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襟懷琉璃世!」相安從棲畫背後落下,吟出劍訣。
「看來你也練過此劍法!」
棲畫轉身,言語吐露間絲毫沒有停留,流光劍纏著簌簌落下的雪花,以一化十,挽出更多劍花,劍鋒直入相安脖頸。相安卻也沒有移開身形,只凝足頓地,仰頭後頃避過。棲畫見她只守不攻,便當她仍是有傷在身,或是不善使劍,遂而心氣漸勝,手中長劍揮灑稍稍流暢了些。但到底因自己向來控制不好禦寒劍法,此刻她便收勢退出了丈地,想著對面那嬌軟無力的女子,怎麼也不是自己對手。
「雪穿庭樹破冰壇!」相安回憶著方才棲畫的第二式,搖頭道:「你出劍雖快,卻後勁不足,當是心中雜念太盛,沒有悟到精髓!」
棲畫長眉微蹙,驚了一驚。她練此劍多年,確實不得其法,可如今不過兩招便被對方看破,便只覺荒謬,想著對方不過攻心而已,而心計之上,她向來難逢敵手。故而輕笑道:「那少主再看看這一式!」
棲畫此番出招已然和之前大相逕庭,鈍而慢,仿若放棄了攻擊。相安甚至感覺到面前風雪的寒氣被阻隔了,陣陣暖流包裹而來。如此瞬間的失神里,棲畫流光劍劍氣即將刺入她眉心。相安退身飛出,手中甩出「六鈴斷綢紗」,破開棲畫劍氣,竟是牢牢纏住了流光劍身。一瞬間,綢紗之上六個金鈴與劍身相擊,錚錚作響。
在這無極崖上,棲畫靈力被鎖,相安本就無有靈力,兩人過招皆靠著內力與招式。棲畫作戰經驗豐富,相安如此一出手,她便知道對方功夫不在她之下。兩廂僵持間,計上心來,只笑道:「這一式乃「日暮蒼山風雪難」,少主覺得如何?當年可是君上親自指點的!」
棲畫說話間內力凝入劍身,欲要從相安綢紗抽脫了佩劍。
相安亦笑了笑,卻是絲毫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收回綢紗,由著她抽劍回身。此刻,棲畫身形化出數重疊影,如同飛鳥出林直撲而來。此乃禦寒劍法第四式,「千山飛鳥絕雪寒。」
相安手中稠紗則舞得如同浮雲彩帶一般柔美,落地時卻是山石化粉,崖傾地裂,盡數破開棲畫重影,六個鈴鐺依次不偏不倚迎上劍頭。待最後一個金鈴迎頭撞擊,棲畫堪堪往後退了一步!
而相安因方才與棲畫過招時,切斷了無極崖周邊崖地,如此本來尚且寬敞得地方,此刻只能看看容下兩三人,又因崖上還放著一座萬年冰棺,亦在棲畫的劍氣內,相安便已沒有立足之地。如此境地里,相安收紗纏上唯一的古樹,單手凌空而立,遠遠望去儼然一副隨時落入崖底的樣子。
「安安!」七里鎖鏈的一頭,黑袍神君一聲疾呼,竟是要飛身躍來。
「兄長!」御遙和桑澤攔住了他,「過不去了,那地狹小,再難容一人!多一個人上去亦只是多增一分危難!」
「師姐,你們好歹喝了我的血引茶,這解得也太快了!」偏那個想來溫婉柔弱的女子,此刻竟噙了一抹嬌憨的笑靨,轉而望向自己夫君時,又含了三分嗔怒,「喝了我兩盞血,你又精神了是不是?我同你說,拿不回荼茶花,我便只能用血餵你,屆時我血流光了,你一樣也是要失去我的。」
「安安,你回來!」凌迦急道,「沒有荼茶花,我不過虛弱些,君主三劫我已歷過,亦可羽化來去……」
「師姐他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為我逆了天道,修為驟退。若再有病疾在身,便難修功德,我不要一個人……」
「你合該是一個人!」棲畫眼見相安和凌迦一副恩愛繾綣的模樣,心中嫉恨,又因得了空隙重新聚合內力,揮劍直劈相安稠紗。
棲畫來勢又急又猛,莫說相安手中綢紗,便是纏紗的枝椏亦被截斷切碎。眼看那個一身紅衣的女子如同一隻折翼的赤蝶要跌入峽谷,黑袍的神君心中反而安定了下來。果然,隨著枝椏藤條的斷落,古樹之上樹葉亦蕭蕭飄下。而相安,就是樹葉飄落的層次高低,夾雜著終年不斷的雪花,點足踏上無極崖。
踏葉飛花!
大宇雙穹之上的相安少主,便是以此絕技聞名地洪莽源。
「我夫君不善使劍,想來未把你教好!」相安終於抽出了月劍,直指棲畫。亦背著凌迦道:「阿諾,她說這禦寒劍法,原是你親身相授,可是真的?」
「我沒有!」凌迦自在相安聲色語言裡聽得無盡歡愉,便知她的妻子同他已無半點嫌隙,只含著笑意道,「我只教過你一人!」
「既然我夫君未授你此劍法,你又如此喜愛,那我來教你!」
相安素手執劍,一躍而起,橫劍過鬢角。與棲畫身形交錯間,眾人看得清楚,竟是一模一樣的劍式,雪花簌簌落在劍身,因著劍氣彌散,雪滿青絲,仿若剎那間變華發。如此兩人換了一個位置。相安正好落在冰棺之上,回劍轉身的一刻,一身紅紗在風雪中颯颯飛揚,周身竟是半點雪花皆無。棲畫卻因受不住劍勢,崖邊一腳踏空,險些落入崖底,幸得滄炎飛身攬過,方才定下身形。
「這是第五式,鬢邊積雪浮雲端!出招即為收招,力求快,方能散寒聚暖。」相安轉而望向凌迦,只淺淺道,「我說的對嗎?」
「對!」凌迦點點頭,「只是快些回來,太冷了,如今你受得住冷,我還受不住呢!」
「等我!」那一刻,相安雙眸似星月入海,笑靨更似海上初陽,柔軟卻綿延不斷地散發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