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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疾發作成這樣,你忍著做什麼?」
相安疲憊地睜開眼,面上攢出一點恍惚的笑意,「不要緊,忍一忍便過去了。」
她想這樣的懷抱是真的溫暖啊,尤其是對一個瀕臨凍僵的人,真是只一刻便沉溺難以自拔。
相安覺得自己臉上尤為灼熱,仿若有熱氣從她臉頰貫入,然後慢慢融入身體的每個地方。她側眼看得仔細了些,原是凌迦不知何時敞開了衣襟,貼身摟著她。
她突然想起,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只要是兩人獨處,莫說風袍腰封,便是貼身的衣袍,他都懶得穿齊整,總是衣襟微敞,露出一節胸膛。她便嗔怒,不許穿成這樣。於是他便徹底敞開了衣襟。後來她無奈,想著反正無人,便索性自己也撤了披帛,解了衣扣。卻被他鎖死了衣領,系勞了腰間垂帶。
他說:「要是兩人都這樣,實在有些受不住。」
她皺眉,「可是你穿成這樣,我也受不住呀!」
他想了想道,「我知道啊。我就是喜歡看你忍不住又強撐著忍住的樣子。」
相安的笑意更深了些,眼角卻有眼淚滑落下來。那些好時光,短暫的如同深夜裡的曇花,只片刻就凋謝了。可明明,花是真的開過啊!她如何便和凌迦走到了這一步?她有些掙扎地轉過身去,目光落在那面水鏡上。突然心中便瞭然了,大約花開也不是因為自己。那些歡愉的日子,是她看錯了人!而自己,也看錯了人。
「怎麼哭了,還冷嗎?」凌迦將她攬回來,抱得更緊些。「還是傷口又疼了?止痛的藥一直煨著,我餵你。」
他將她靠在床榻上,起身給她端來藥,面上卻有些歉疚,「我散了功,修為尚未恢復完整,不能用靈力給你止痛。藥不苦,融了你愛吃的甜點在裡面,和膳食是一樣的。」
相安點了點頭,伸出手想要接過藥盞。
「手傷好之前,我都餵你!」
相安沒再拒絕,沉默著喝完了藥。她看著凌迦又重新給她熬上新的湯藥,他自己原本也受了傷,如今又是給他化禦寒之氣,又是餵藥煉藥,如此操勞著忍不住咳了兩聲。相安便只覺心口抽了抽。她想,自己到底還是放不下他的,如此便該將一切問明了,隔著猜忌對誰都不好。縱是她親眼所見,也當由他親口所言。就當是給彼此最後的機會。
於是,待凌迦回道她床榻時,她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意真實浮現開來。
「阿……」她想叫他名字的,卻不知為何,如鯁在喉,叫不出來。
「躺下休息吧!」倒是凌迦接得很快。
相安搖了搖頭,「我有事問你。髓虛嶺回來時便想問的,卻也不知怎麼就拖了這麼久。」
「你問,問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相安想了想,笑道,「先談公事吧,水患止了嗎?」
凌迦突然便笑出了聲,扯著他內里氣息翻湧,便又咳了兩聲。
「你笑什麼?」
凌迦平息了真氣滌盪,忍著笑意,「從少年相識,你便不理世事,今日竟開口與我談公事。我有些不習慣。」
相安笑笑,沒有說話。
凌迦話出口便後悔了,他修為不全的一年多里,明明是她一直默默替他撐著。她原就是可以不理世事的。從自己決定要娶她為妻的那一刻,他便沒想過要讓她去理會那些紛雜的喧囂塵事。他一直想著,以前她是穹宇里天真無暇的公主,以後便是他七海幸福安然的君後。可是此刻想來,自她踏入七海,自己仿若也沒給她帶來什麼安穩無憂。
「水患止了嗎?」相安見他出神,便又問了一遍。
「嗯!止了。」
「凡塵的怨念之氣呢?」
「也淨化徹底了。」
「那……七海海域神澤仙氣鞏固了嗎?」
「都好了……你放心。」
「那便好……你……散在冥府十殿的修為怎麼辦?」
「不要緊,散去的修為會慢慢修復的。至於那一半修為,再等機緣吧,左右十殿閻羅只能看管,不敢擅用。便算是我施恩鎮一鎮冥府。」
相安點點頭,「七海和你都安好,我就放心了。」
「是你的功勞……」
凌迦伸手想摸一摸相安的臉頰,卻被她偏頭讓過了,便只得訕訕地收回了手。
「你不是有事問我嗎?」
「嗯。」相安眼角微澀,心中卻沒有了以往的害怕,怕說錯話惹他生氣,怕他不理自己,有的只是想要一個真相的迫切。
於是她開口道:「你愛我嗎」
「當然!」
「你確定愛的是我?我出身神族,是母神之女,少主相安。」
「嗯,我愛你,相安少主!」
「你可愛過別人?」
「從未!」
「髓虛嶺中滄炎的妻子棲畫,和你是什麼關係?」
「棲畫」二字入耳,凌迦只覺體內真氣再次翻湧上來,煥金顏在他血液中來回衝撞,他勉勵壓著著,片刻才道:「昔年,是我的……屬臣。」
相安見他似有不適,還有一些抗拒。若放在以往,她不會再再問,可是在這一刻,她反而覺得有點可笑,只繼續道:「她愛你,你知道嗎?」
「嗯……知道……」凌迦忍過體內氣息的浮蕩,方才艱難地開口,「可是與我什麼關係,我不愛她……安安……你別再問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