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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詠笙踏入此地時,便看見了珺林凌空立於九幽河上,將將搭弓拉箭布好陣法,便翻掌化出綿綿靈力,推入九幽河中。直到河水重歸於平靜,河面至上泛起點點柔和的金光,瀰漫出純正的神澤仙氣,方才收掌退回河岸。
「詠笙,你怎麼來了?」珺林忍過強行運氣後,體內真氣的浮蕩,同詠笙說話間又提了一口靈力維持面色的好看。
「阿笙?」珺林又喚了一遍,「如何走神了?」
「以前只覺得王兄勤政克己,道法之上又是我們這一輩中的頂尖,讓我好生敬佩。如今……」
「怎麼,如今王兄是不勤政克己,還是道法減退,不值得你敬佩了?」珺林一貫端肅謙和,唯有對著這個唯一的血脈手足,方顯得活潑些,有幾分少年人的輕快。
詠笙搖搖頭,「如今我只是覺得有些愧疚!」
「愧疚?這從何說起?」珺林到底沒忍住,咳了兩聲。
「沒什麼!」詠笙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朵完整的流桑花,「我看你方才施法調伏氣澤,可是真氣滌盪的厲害,服下它會好很多。」
「這……」珺林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原不過連日施法,沒有好好調息,歇一歇便好。哪需要流桑花這般珍貴的東西。再者,御遙聖君和叔父也曾時不時送來,合歡殿中還存著好幾朵。」
「讓你拿著便拿著!父君母親給是他們的情意,我給是我的情意,不衝突。」詠笙想起多日前御遙在散花殿中所言,又看著眼前明明不過比自己大了數十歲,便已經肩負起八荒重責的手足,心中愈加歉疚,只道:「以後每百年母親贈我的流桑花,我都拿來給你。」
珺林素知詠笙脾性,卻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只當他是一時意氣,便笑笑未再多言,只將手上的這朵還了回去。
「說了給你的!」詠笙有些生氣,「你看看你,臉色也不好,你若不安好誰來調伏九幽河。」
話至此處,詠笙不解道:「這九幽河曾被父君兩次大舉開啟,河底填了數百萬反叛的魂魄。後來父君為母親煉取萬魂凝血丸,便是將這些魂魄一同都煉化了。按理九幽河早已恢復平靜,如何又開始泛濫了?方才我若看得不錯,河面上彌散的可是紅塵濁氣?」
「確實是紅塵濁氣,約莫是三年前開始。原本只當是連接凡塵與仙界的叢極淵出了岔子,我便親去查了,那邊卻是一些安好。如此怕是與冥府有關!」
「冥府?」
「冥府外圍八百里黃泉,上承神族仙界,即是這九幽河;下接往生海,便是凡塵處。想來這紅塵濁氣當從黃泉進入,只是這氣息里更多的是怨念,當是枉死之人的氣澤。我年前已經派人至冥府第六殿卞城王處尋問,只是尚未有音訊。」
詠笙點點頭,「這事嚴重嗎,可要同我父君母親說一說,或者同我舅舅……」
「罷了,舅舅處如今也是一團糟!」他輕聲嘀咕道。
「無妨,我尚且可以控制。看情況再上呈他們!」珺林望著在他陣法之下,已經逐漸平靜的九幽河,心下稍安,轉而對著詠笙道:「你此番前來,只是與我敘舊,可有其他事宜?」
「真是有事,大事!」詠笙遞上流桑花催促道,「你且快吃了,提提精神!」
「何事,你說!」珺林沒再推辭,接過流桑花,卻也沒有服下,只收入了懷間。
「姨母失蹤了,已經快兩個月了,我特來八荒請八部蠻神前去尋找……」
詠笙的話還未說完,九幽河上猛然掀起巨浪。原本布於河岸周邊的陣法都動起來,呈現出一片破裂之像。
「詠笙,你退開些!」
珺林淡淡提醒身邊的手足,卻也沒有貿然催動陣法,只凝神觀望河面動靜。果然,如他所料,九幽河水奔騰湧動間,旋渦的中心慢慢騰起一個水澤包裹的模糊輪廓。珺林掌間凝出靈力,緩緩化入原先接好的陣法中。河中央那個輪廓現了頭顱,露出半截身子,卻因著珺林陣法的束縛,上升的速度慢了許多。
如此,詠笙便看的清晰。那個頭顱之上,逐一顯出五官神態,極其張揚精緻的一幅眉眼,只是氣質決絕,濃艷地如同黃泉處盛開的曼珠沙華。
細細辨去,竟有幾分相安的模樣。
「姨母?」詠笙心下大驚,卻也不過一瞬,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明明那個輪廓是一幅男子模樣。他的姨母是高山雪嶺之上的潔潔水蓮,平和而溫婉,斷沒有這般拒人千里的冰寒冷漠。
珺林得了片刻的調息,內里已經暫時恢復。亦靠著這短短几炷香的時間,感知到了對方的靈力,尚在微末間,不過爾爾。如此,心下稍安,手中靈力大盛,拍掌化入陣法中。一瞬間,九幽河水極快地往中心封印,原本的點點金光連成層層光環,亦籠向河心。
而那個輪廓,原本已經現出的身形重新模糊起來。待珺林靈力源源不斷推入陣中,河水越行越快,不過片刻便連著那副輪廓一起封印了,金色的光環更是配合默契,急速攏住半截出水的身形。
整個九幽河被徹底封印,方圓數十里的花草在一瞬間停止搖曳彌香,仿若時間靜止一般。珺林從半空落下,還未松下一口氣,便覺喉間大片血腥湧上,噴出一口血來。
「珺林!」詠笙躍過來攙住了他。
珺林尚來不及回應他,只勉勵抬頭望向河心,只見那被困的輪廓還在水澤中掙扎,儼然一副要衝破封印掙脫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