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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諸神萬仙隔著水鏡,看的清楚,九天穹宇的相安少主,在漫天風雪中,棄了一身紅紗絳衣,只以白綾素紗裹身,仿若回到天地初開最純淨的模樣,素手拈花,赤足搖鈴,召百獸千禽,一點點填平髓虛嶺。而她雙足下方,無極崖上被鮮血浸染的女子,亦在逐漸加深的惶恐中慢慢失了聲息。

    在棲畫最後一口氣咽下的時候,相安收了陣法,與她輕言道:「此刻起,莫說棲畫二字,便是髓虛嶺之地,都將在洪莽原地圖上徹底消失。我已洗淨他們記憶,神族仙界裡,再無人會記得你!」

    第75章 同榻

    無極崖上,相安素手拈花,赤足搖鈴,乃是開啟了上古第一的「墨銷陣」。無靈力而純血脈,以此開陣,當是洪莽源諸神化世第一人。而諸神萬仙雖已被洗去了有關棲畫的記憶,甚至都不記得「髓虛嶺」三字。然而卻一直記得曾有那樣一日,在北海極北處,相安少主為懲處得罪她的人,拈花搖鈴開陣,睥睨天下的氣勢比之當年神族四君逐鹿四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到底耗了太多的心力,收陣不過片刻,相安便委頓下去。凌迦飛身將她抱起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沉沉,不甚清醒,偏手中握著一朵荼茶花,絲毫不肯鬆開。待識出他的氣澤,她便徹底放鬆下來,微微睜開雙眼,露出極明麗的笑靨,她說:「阿諾,我拿到花了!」  

    「阿諾,我摘到花了。」

    百年時光流轉,當年在海面之上,相安從髓虛嶺摘到第一朵荼茶花歸來時說的話,無比清晰地迴蕩在凌迦耳畔。

    那時的她,面上即便是帶著小小的驕傲,卻仍舊夾雜著不安和惶恐。是他,沒有給她足夠的愛。而此刻,她說著同樣的話,身體還是一樣虛弱,眉眼之間卻皆是桀驁神色,整個人安心的靠在他懷裡。他本該高興的,這是此間代價……

    前後兩朵荼茶花,是用她半顆神澤之靈換來的。

    「你陰著一張臉做什麼?」相安受他靈力滋養,緩過一些勁來,「少時,我受了傷你便是這副模樣,此刻還是這幅樣子,可見沒有絲毫長進……你可還是同往過一般,嫌我給你惹麻煩……」

    「我……」凌迦到底被相安逗笑了,只無奈道,「你不給我惹麻煩,才是我最大的麻煩!」

    相安怔怔地望著他,咬著唇半晌沒說一句話。

    「怎麼了?我們回家了!」凌迦哄道。

    相安還是不說話,只紅著眼扯著他衣襟往他懷裡靠去。

    「安安!」凌迦反應過來,「我那是好話啊!我沒有嫌你麻煩,你要是真什麼都不麻煩我,如百年前一般離家出走,我便該急死了!」  

    「我記得……在二十二萬年前,你便說過一樣的話。」相安抬起已經被淚水浸染的臉,抽泣道:「我一個字也沒記錯。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

    凌迦望著懷中的人,亦想起那段記憶,那是她被她胞弟挑脈餵吸血,他去救她時說的話。

    那時的她,面對自己時,常常還是唯諾謹慎,唯恐一句話說得不好便惹了自己不再理她。

    那次,她便又是給自己惹了麻煩,於是惶恐著向他又是道歉又是保證。她說:「我保證下次再也不這樣了,保證不讓自己再留一滴血……我保證……阿諾,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不再給你添麻煩!」

    「我沒嫌你麻煩!」他是這樣回她的,「你要是不麻煩我,估計我麻煩更大!」莫名地,他又補了這麼一句。

    「對,原來我這麼早就愛上你了!」凌迦望著漫天風雪,感慨道,「可是安安,我卻錯過你這麼久!是我不好」

    「你……不好?」相安蹙眉道,遂而點了點頭,白了他一眼,「嗯,你是不好!」

    御遙收了鳳來琴走上前來,從袖中掏出流桑花瓣餵給相安修元補氣,只抬頭瞥了眼凌迦,「經此一役,那些還想著兄長您有朝一日也許會重立君後的女仙們,此刻怕是將此種想法掐得連渣子都不剩了!」  

    桑澤亦搖著扇子走上前來嘆道:「我原以為替兄長娶走了神澤仙界裡最強悍凌厲的女子,剩下任是誰,兄長都當不在話下。嘖嘖,原是桑澤年輕了些!」

    「阿諾!」相安望著已經施施然遠去的兩人,抬眼望向凌迦,「他們是誇我嗎?」

    「對......不知道!」凌迦本是脫口而出的應答,卻莫名換了句話,還連帶著瞪了一眼懷中的人。

    相安已經習慣他這副彆扭模樣,也不理他,只含笑往他懷裡縮了縮,合眼睡了過去。

    凌迦知她已是身困體乏,心力虛耗,便急急帶她回了七海。然而將將帶回到毓澤晶殿,尚未達到昭煦台,相安已經醒了過來,無論如何再也不肯睡過去。只傳了白姮,命其將兩朵荼茶花煉化了,給凌迦用下。

    煉丹房內,凌迦靠在床榻上。相安枕在他腿上,三千青絲滑下來,絲絲縷縷皆被他握在手中。

    凌迦給相安按著太陽穴,只哄道,「你合眼睡會,藥好了,我叫醒你,你再餵我!」

    相安搖搖頭,只盯著外間不遠處煉化荼茶花的白姮。

    「那我同你一起睡,我們一起歇一歇!」凌迦實在捨不得她敖紅著一雙眼,只為等待一碗藥。

    「就不!」相安仰頭望了眼凌迦,有些氣惱道,「昔日,你便是瞞著我喝下了一碗毫無用處的藥。偏偏還是我親自餵的你,我當你已解了眼疾,便從未作他想。只當你那些口不擇言的話,時冷時熱的情緒,是因為厭倦了我,故而對你百般失望。甚至恨你,怨你……你說,彼時你我到底是誰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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