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凌迦頓了頓,「前半生陪著他,往後便都只能陪我!能做到,我便不生氣。」
相安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將頭深深埋入他懷中,良久方才探出,笑了笑,竟有點撒嬌的樣子,她說:「阿諾,我渴!」
凌迦捏了捏她臉頰,給她到了一盞茶。茶水早已冷透,他還是細心地以掌中靈力將水溫至四分熱,方才餵給了她。
相安就著他的手,無比溫順地喝了半盞,方才停下了歇一歇。
「還要!」這一次,她的話語竟帶著幾分嬌憨。
凌迦繼續餵她,她含了一嘴的水,踮足吻上凌迦,竟是將茶渡給了他。先時,凌迦尚未反應過來,眼中還有一分驚詫,卻也不過一瞬,便由著她徐徐渡來。
相安一雙本就如星燦亮的眸子,彎成兩輪淺淺的月牙,眼中逐漸蒙上的水霧仿若真的是月色朦朧,迷離的不甚真切。便如她此刻的笑意,明媚的不切實際。而凌迦的眼中,早已由初時的寵溺變成了焦急與恐慌。他想推開相安,卻是半點也動不了。相安渡給他的茶水,竟是混入了血引,鎖住了他周身靈力。
「安安!」凌迦厲聲道,「神族仙界亂便亂了,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死了太多的人,皆因我而起!二十二萬年前,一意孤行。二十二萬年後,一念之差!」相安退開身來,止住他的言語,只淺淺道,「闕兒奪走月劍時,說了很多讓我生氣的話,他還打傷了我。我是真得生氣了,方才派出那麼多人去追他,攔他,殺他。可是沒多久我就想明白了,他是故意氣我的。他想讓我恨他,忘記他,縱是失去他也不會太難過。因為我看見他的樣子,他入了魔魘,那抹氣澤,已經在他體內。而他,他說他要回家,我便該想到的。他奪我月劍,不過是想打開大宇雙穹的大門,瓊音閣門前的那一汪寒玉池,可以封印他。如果……如果不是我派了那麼多人,他早就回去了,今日神族仙界亦不會變成這樣!我的弟弟,他也不會手染鮮血……我小心翼翼護了他數十萬年,只求他不要占上性命,到頭來竟是我自己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都說了,他要回家……是我,阿諾,是我沒讓他回去……也是因為我,今日神族仙界才會變成這樣……我想追回諭令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相安泣不成聲,只一步步殿外退去。
凌迦終於明白,她再此枯坐兩日一夜,等他出關。原也不是為了與他告別,她只是為了制住他。
而此刻,她要做什麼,他也已經想到。
她有一腔神澤之血,可生白骨,活死人。她還有半顆神澤之靈,可定九州,安天下。
「相安!」凌迦從未這般喊過她,卻實在覺得無望,方才吼道,「今日你若離開七海,便是我們夫妻情盡,我不要你了。」
果然,已經踏出殿門的女子頓住了腳步。她轉過頭,沖他笑了笑,「是嗎?那也很好!百年前我便給了你和離書,記得蓋上你的君印。」
「安安……」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許威脅我!」門邊的女子笑意傲然,「屆時我與諸神萬仙,天下九州融為一體。世間再無我,世間亦皆是我。你捨得毀掉嗎?」
「還有,孩子沒有了母親,不要讓他們再沒有父君!」
至此,昭煦台中只剩了凌迦一人。
昭煦台建好用了千年時間,後空置二十餘萬年,得新主入住不過百年,然細算來,只有十年!
第86章 尾聲2
相安帶著雪毛犼從七海騰的時候,正值日上正中。
陽光灑在海面上,近處碧波金光,遠方白浪如雪,分明是個天晴風暖的好日子。只是晴光中折射出血跡,微風中彌散著血腥。許是七海正神式微之故,整個七海神澤已經開始混沌,不甚清明。
她立在雪毛犼背上,以半顆神澤之靈填補了靈力之源,如此獲得了短暫卻磅礴的靈力。兩手十指皆已挑破,十縷血液如同細長紅線交錯成一個五芒招魂陣圖。按著她的心意,雙手間五芒星無限變大,轉瞬間如同一張巨網籠住神族仙界的每個角落。隨著她指尖血源源不斷地輸入,手中陣圖重重疊疊擴散開來,層層覆蓋下去。
「闕兒——」
此時,她已經出了七海海域,雪毛犼按她的授意往九天穹宇躍去。陣法之中融著她的呼喚,那是她最後的期盼。她希望憑著這最後的血脈之情,她的弟弟能破開魔魘,隨她回家去。
她隱約看見因受她鮮血滋養,原本灰濛濛的下方地界,無數流竄的黑色氣澤速度不再那麼迅猛。而本就靈力繁盛的地方,魔魘之氣更是開始逐漸停滯,融成一團浮在半空。她已經逐漸泛白的面容,浮上一點欣慰之色。
「闕兒——」隨著又一聲呼喚,她忍過神澤之靈上寒氣侵體的苦痛,合目凝神,逼出體內更多的鮮血於十指尖,雙手間五芒星血色光芒大盛,一層疊一層籠罩四野。然而,魔魘之氣雖不再蔓延,卻絲毫未見相闕身影。
已到達大宇雙穹的殿門前,許是她體內靈力的消耗,掌中陣圖已經黯淡無光,下界之地魔魘之氣重新蔓延開來,七海洪澤滔天,八荒草木凋零,四野精靈禽獸不得化形,六合五鏡人心劇變,亦生魔魘,叢極淵處渺渺紅塵濁氣和朗朗神澤仙氣即將混成一片……二代正神紛紛施法調伏,已有數位中了魔魘,散了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