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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笑著湊上去,飲過一口,「好甜,謝謝你們!」
如此,魚群方才歡快地游散開去。
相安在溪畔石塊上坐下,擦盡了臉上的水珠,抬眼看著茂密的層林間透過點點陽光,算了算距離詠笙上山巔已經兩個時辰之久,想來無論是受罰還是共聚天倫,總是在他父母身邊,總也出不了大事。
她起身退開兩步,望向巫山之巔。良久,鳴哨召喚雪毛犼。只是等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也未見雪毛犼出現,於是只好再次鳴哨。心中亦是憂慮,只怕再多一次鳴哨,按著師姐和阿諾的修為,該覺察出她來了。果然,雪毛犼沒有出現。她心中有些急切,只得傳去急哨,方才看見一個雪白的身影瞬間落在面前。
「小雪,你何時這般不聽話了?」相安真得動怒了,「你若不聽我命令,留在身邊也是多餘,回大宇雙穹去吧。」
雪毛犼看著相安拂袖離去,趕忙跑過去咬住了她的裙擺拖住她。
「你以後還要這般不聽話嗎?」
雪毛犼低下頭,搖了搖腦袋。
相安轉過身,蹲下來捧著雪毛犼的臉溫言道:「小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我見一見他們,可是現在的我真的做不到。這些年,我以荒字訣催眠自己,陪著闕兒一起沉睡。可是每隔一萬年,我都會醒來,因為我實在太想阿諾了。那是諸神朝見的日子,我本可以見一見他的。可是……我怕我一見到他,便再也合不上大宇雙穹的大門,我會拋開一切隨他遠走。彼時是因為闕兒,我不可以。如今我終於鼓起勇氣離開穹宇,自是可以與他見上一見。可是,我方才發現,原來在我心中,見他的前提是他還是一個人,我方能見他一見。而如今,你看看,是何光景。他有了妻兒,他的妻子是師姐,他的孩子是詠笙。小雪,愛一個人,縱是發自真心肺腑,一往而深,可是也該受到理智束縛,分清局勢。此刻,我還懷著如此深重的愛戀,見了面,只會徒增彼此煩惱。對誰都是一種傷害!你明白了嗎?
雪毛犼兩眼盯著主人,良久終於點點頭,往主人身上蹭去。相安摟著他脖子親了親,「乖,我們走吧!」
雪毛犼轉身輕叫了兩聲,相安想了想,「去八荒吧,來時詠笙不是說那裡被治理的如同凡世嗎,我們且去看看。順帶看看姑逢和我的小徒兒!」
只是還未離開三山九川之地,白毛犼便從半空落下,把正模糊進入夢鄉的相安震醒了過來。
相安揉著惺忪睡眼,呢喃道,「這麼快便到了,小雪你的腳力愈發快了。」
雪毛犼搖搖頭,轉過來拱了拱相安。
「做什麼?」相安清醒了一點,看著周身景色,皺眉道,「這……還是在三山九川之內吧,這神澤仙氣還是師姐的氣息啊。你停下來做什麼?」
雪毛犼低著頭不說話,軟綿綿坐了下來。
「小雪,你怎麼了?」相安看著雪毛犼不對勁,仿佛渾身沒有力氣的樣子,頓時心中切,「小雪,你可是病了?不應該啊,你是不會染病的。是受傷了嗎,傷在哪裡?你哪裡不舒服……小雪……」
雪毛犼沒有回應,淺淺地合上眼。
「小雪!」相安悽厲地喊了一聲,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可是雪毛犼非但沒有回應,反而徹底閉上了眼睛。
「小、小雪!」相安抖著手探遍雪毛犼全身,也沒發現哪裡有傷口。她深吸了兩口氣,渾身顫抖地剝下頭上髮簪往自己掌心划去。
然而髮簪尚未劃破掌心,便被一道霞光彈離了手。相安一驚,抬頭望去。這一望,整個人都驚了。
在離她三丈之處,一個黑袍的神君正靜靜站著。
許是逆光的原因,她總覺得看得不甚真切,模模糊糊地一個輪廓,卻也不想細看。只四下尋找髮簪,可是找了良久都沒有找到。她終於哭出聲來,咬上指尖想要破血救治雪毛犼。
那隻即將被咬破的手到底被一隻更有力的手拉開了去,有帶著怒氣的聲音沉沉響起,「你能不能往前看一看,看一看我?」
淚水經過少女素淨的臉龐,砸落在地,「求你……救救小雪!我就只剩下它了。」
「我問你,能不能看一看我?」來人聲色微顫,一把拽起少女,「為什麼,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少女抽回手,站定了身體,直視對面的男子,只覺得當真是滄海桑田。如今的她亦然連著那份念想都沒有了,唯有陪伴了她萬年的神獸,可以聽她說說話,給她一點溫暖。思至此處,她笨拙而生疏地開口,「凌、凌迦神君,勞你治好我的雪毛犼。」
對面的男子有片刻的沉默,終於開口道:「你……叫我什麼?」
「神君名號,我應沒有叫錯。」
「若本君不治呢?你又當如何?你是打算持一持君威嗎?只是萬萬年過去了,本君已經習慣自己為君,早已忘了君令為何,只怕是遵不了你諭令了!」
凌迦一步步走向相安,相安到底惶恐,只步步退去。然而到凌迦最後的話音落下,她反而站定了腳步,咫尺之地猛地推開了他。待凌迦回過身來,她已經咬破了手指,抱著雪毛犼將血餵入。
「雪毛犼沒事!」凌迦厲聲道,一把抓起相安,給她癒合了指尖。然而看著她已經額角沁汗,想起她素來怕痛,到底緩和了聲音,「它不過是中了我的術法,有些嗜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