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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貫對這些宴會無意,但只要答應了赴宴,必是極尊重的態度。是故第一輪「禮」上賽,乃個人獨角戲,雖實在無趣,但有源源不斷的點心茶水相伴,她倒也看得認真。只是長久保持著端方挺拔的姿態,肩頸便有些受不住,於是她扭頭揉了揉酸乏的脖頸。
這一扭頭,看到那一幕,徹底將她迷惑了。
曲陵台最高層上,入宴時她看見凌迦坐了下去,便也沒有再多看,想來自是與御遙同坐。他們是夫妻,又是諸神之主,自是同坐最高位。可如今有風掀開珠簾帷幔,她看得清晰,凌迦一人獨坐。而御遙並未和他同榻而坐,反而坐在側邊左首處。她有些不解,便是兩人分開坐,御遙是四君中唯一封聖的,也當她坐在正位。這個樣子,她委實有些看不明白。而真正讓她不解的是,八荒的那位少年君主,便是將正座讓給了凌迦,按著規矩便該在另一側陪侍。如此君分各處,也算合理。偏偏他卻與御遙坐在一起,且只設了一桌席位。更不可思議的是,御遙與他仿若十分親近,時不時便鬢邊唇語,四目含笑,毫無顧忌。
便如此刻,御遙又不知同他說了什麼,那個白袍的少年笑著起身離去。偏偏衣肩飄帶纏上了一縷御遙的青絲,少年俯下身細細解開,最後竟還不忘幫御遙將滑在身邊的碎發齊整地攏至耳邊。
相安呆了呆,忍不住看了一眼凌迦。凌迦側著身,臉上沒有什麼神色,只晃著一個酒盞,悠悠飲酒。許是感受到了相安的目光,轉過頭與她目光相接。相安趕緊回身,只當不知。
「姨母,您嘗嘗這個!」
「姨母!」
「姨母!」
詠笙端著一盞甜點,喚了相安好幾遍。
「好……好!」相安回過神來,只覺心跳的厲害。卻也實在搞不懂這是一副什麼光景。
偏偏詠笙還在絮絮道,「姨母,可是看到了我父君與母親,心下歡喜。他們素來恩愛,也從不顧旁人在側,反正也沒人敢言語他們,您莫見怪。」
「素……來恩愛?」相安想著到底是他們家務事,多問無意,卻實在忍不住只得換個話頭問道:「今日盛宴,你母親如何不與你父君同榻而坐?」
詠笙有些疑惑地往御遙出看了看,果然桑澤不在位上,「想來父君有事,片刻便來了,他們一貫如此。」
「一貫如此?」相安只覺得呆在穹宇數十萬年,當真物是人非,她已然看不懂如今的人心□□。幸得美食依舊,她還可以慢慢品嘗。於是索性埋頭沉在了一桌點心裡。
凌迦坐在上方,自是看得清楚。算了算,不過大半時辰,她已經用了三盤點心,如今正在進第二碗湯點。
「吃這麼般甜膩積食的東西,傷了胃又要喊疼!」
他揚手招來侍者,指了指相安的位置道:「詠笙殿下那桌,連著整個第五層西位上,即刻撤去所有膳食。亦不許再上任何吃食。若有問起,便說是桑澤神君的意思。」
侍者諾諾應下,卻又被他攔住,「再送些香茶來本君處!」
果然不多時,詠笙處乾淨了無痕,卻因著宴會,他也不敢大聲喧譁。只苦了相安,只得乾巴巴坐著,委實疲乏。
凌迦看著她那副樣子,嘆了口氣,在送來的香茶中融了些修元補氣的丹藥,吩咐侍者送去。
茶水醇厚甘冽,下方的女子又開始展開笑靨。
此時正值桑澤過來,被凌迦攔下。
凌迦示意他坐下,遞了杯酒給他,開口道:「你這青丘廚子不錯,可承了你幾分手藝?」
桑澤頓時來了興趣,仰頭將酒灌進,得意道:「兄長你還別說,這廚子有幾分天賦,便是前些日子裡,我剛給阿御琢磨了一款吃食。許是她看我做時偷偷記下了,昨日裡做了一盅讓我試用,竟有六七分相似。若是好好培養,必能成大器。」
「那你便好好培養,稍後送至毓澤晶殿候命!」
「這……」桑澤差點驚掉下巴。
「怎麼,不願意?那本君需要廚子時,便只能有勞桑澤神君親來七海了!」
「不不不,實乃這廚子原是我王嫂遺玉尋來的,王兄身體有恙,需他佐以藥膳。是故桑澤不好私下作主!」
凌迦點了點頭,「那你去問問你嫂子,是要一個廚子的藥膳幫她夫君調理身子,還是要本君騰些功夫親自給她夫君治一治?」
桑澤給凌迦斟上酒,恭謹奉上,「無需問了,我作主,即刻給兄長送至毓澤晶殿!」
曲陵台上已經進行到第二項,「樂」中賽,即為歌舞慶演。有獨奏,亦有群歡。相安本來已經有些勞乏,但素來擅歌舞,便來了興致。
出場是八荒九嬰族十六位妙齡少女編排的舞曲,少女婀娜,裙衫絢爛,就著曲陵台上瀟瀟清風,點點碎陽,倒也尚且可以。
「這九嬰一族不修戰力,化世時的一點靈力專修了這歌舞,倒也不錯。」桑澤執著扇子撩開帷幔,隔著珠簾贊道。
御遙挑了挑眉,嘆息道:「到底年輕,沒見過世面。你看看兄長,他平時也算喜愛觀賞舞曲的,可還看得下去!」
桑澤頓了頓,望向凌迦,果然他已經下了帷幔,雙眼微合,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已經睡去。
一曲舞畢,收尾的造型倒是不錯。眾心拱月地托出領舞的少女,一抹陽光落在她年輕的面容上,映著一雙月牙眼眸,卻是有幾分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