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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清拜見師尊!」

    「無需如此大禮!」相安將他扶起來,到底驚了一驚,「聽說你身體不好,我只當你是一般抱恙,如何虛弱成這幅樣子?」

    碧清看著御遙亦在身側,便也沒多說什麼,只以修道不得法推唐了過去。

    倒是御遙有些訝異,「這是姑逢的嫡孫,如何成了你的徒兒?」

    「六萬多年前,我感知離合逆道,想出來渡了渡他。便送了神識出了穹宇,結果沒有尋到離合,卻遇上了清兒。許是緣分,當時正值雪毛犼煉化出了藍田箭,白玉弓,需得有人持此法器歷練,如此便授與了清兒。」相安慈和地看著碧清,「原是為師不好,教了你法器法門,卻來不及好好教你道法。如今……凌迦神君在此地。師姐,能否讓他給清兒看一看!」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吩咐一聲便是!」

    相安愛憐地摸過碧清面龐額頭,「一晃多年,清兒都長這麼大了。這位是你的妻子嗎?」

    「小神遺玉,見過相安少主!」

    「真好!快起來。」

    「師尊此行可否在八荒多留下時日,容清兒盡一盡孝道!」

    「我……」  

    「安安,我們也多年未見了,馬上我就要閉關,趁著這幾日,我們聚一聚。」

    「師姐……我還有事……」

    相安原本就是想來看一看碧清的,卻也未曾想到御遙和凌迦都來了八荒,此刻她只想找些逃離,奈何她生來不曾言慌,便是推脫之詞一時也說得磕磕絆絆。

    「少主執意要走,若持君威,君令之下,臣等自然不敢相留!」凌迦穿廊踏步而來,言語極盡嘲諷。

    「凌迦!」御遙看著身旁的相安整個人晃了晃,出口喝住了他。

    「你……你怎麼也在八荒?」短暫的靜默中,一個聲音激動又歡快地傳過來。

    眾人聞聲望去,是詠笙同珺林一路跑來。

    「堂兄,這位便是我與說起的,在北海峽谷中救我的人。」

    「師尊,這是小兒珺林。」

    「珺林見過相安少主,凌迦神君。」長身玉立的少年風姿翩然,禮儀周全。

    「起來!」相安一貫親和,轉身對著御遙道,「倒是承接姑逢大半的姿容,風神俊朗!」

    「少主謬讚了!」珺林再次拱手拜謝。  

    「行了行了,這麼多規矩做什麼!都是一家人。」詠笙擠過來,瞧著相安道:」相安,你叫相安是不是?母親說你只比她小了不到一萬歲,如今已經二十五萬歲了。真不敢相信,你沒有半分靈力,竟也能保持著少年模樣。」

    詠笙看著相安微微往後退了一步,覺得自己莽撞了些。這些天從御遙處知曉了相安的事,到底又是年少初動情腸,未有多少刻骨,幾日下來倒也散了心思。只是實在覺得面前的這位長輩溫婉可親,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個於公,我該稱您一聲少主。可是母親說您與她少時相交,情同姐妹,讓我私下無人處喚你姨母也無妨。可是,你明明這般年輕,看著比我還要小些,我叫你安安可好?」

    「笙兒!」御遙無語望天,「母親讓你叫什麼,你便叫什麼!」

    「母親——」

    「不要緊,你想叫什麼都可以!」沉默了半天的相安突然開口,「名字罷了,本身就是被人叫的。除了我母神與師姐,還不曾未有人這樣喚過我!」

    她想起那一年穹宇九重宮門落下,她求他叫一聲她的名字,求了兩次,到底沒有聽到。她突然間便覺得人生荒涼如斯,亦是寂寞如斯。她要的那麼少,卻仍舊什麼都不曾得到。如此想著,她只覺得有一瞬的心悸,整個人愈發昏沉。  

    「太好了,安……」詠笙到底沒有叫出口,目光掃過御遙時還想撒個嬌敷衍過去,然而最後經過凌迦時,便徹底委頓下來。低著頭道,「舅舅教導,尊卑有別,長幼有序。您都不與我論尊卑了,長幼秩序自不可廢,我還是叫您姨母吧!」

    「你若喜歡,怎樣都好!」

    相安笑了笑,自出穹宇,詠笙是她遇見的第一個人,髓虛嶺風雪中給過她真實的溫暖。拋卻他身份,她也是真心疼愛這個後生晚輩。是故如今見了面,疼惜和關心都是發在肺腑的,她原想問一問他傷勢如何。可是看著面前的御遙和凌迦,到底沒有再開口。

    「那姨母,您在此多留些時日,七日後這曲陵台上有宴會,乃「禮樂射書」會。母親說你最善曲音歌舞,也可看看,如今的仙娥舞者可承了幾分您當年的風采。」

    「是啊,師尊!此乃我八荒盛宴,又值小兒生辰,君主新生。你且同樂一番。」

    「姨母!」詠笙見相安沒有回應,只推搡道:「您不是最愛跳舞的嗎,聽聞您可飛花踏葉做蕊中舞,亦可踏雪無痕不驚飛鴻……姨母……」

    「笙兒!」凌迦出了聲,「你姨母有事在身,既要走便無需再留……」

    相安只覺得腦子裡有無數個聲音想起,是碧清詠笙的挽留聲,是御遙親切溫柔的安撫聲,亦是凌迦含著怒氣的決絕聲……她在想,她為什麼要出穹宇,是因為闕兒即將被怨澤之氣吞噬,她控制不住他了,想向他們求一求法子?還是她已經徹底放棄了闕兒,想為自己活一次,來尋一尋故人?可是故人已非當年,是不是唯有回到穹宇與闕兒同歸,才是她最後的宿命?如今她仿佛有些明白,她從來只是一個人,多少話多少事要從何說起,又該同誰說起?她心悸更頻繁了些,連著呼吸都沉重起來,整個人迷迷糊糊,卻仿佛還要回應些什麼,哦,是說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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