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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下即刻便去!」
從青丘去往叢極淵,必經范林。而范林中住著天下草木之主曼骨草。此一族乃洪莽源中排的上號的危險植物,名聲可與巫山之巔的流桑花媲美。白日昏睡,夜間甦醒,狀似人體,有完整的胳膊和雙腿。根形尤為奇特,深扎土裡,能散芳香。其香有麻醉之效,專迷夜中入林者,吸修為,吮血肉,啃白骨。
曼骨草於數萬年前,得桑澤神君渡化,後奉御遙之命追隨桑澤。故而此番詠笙心中安定許多,即將如夜,曼骨草即可便會醒來,如此這些紅塵濁氣是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范林去的。
然而他從半空落下時,看見屢屢紅色氣澤不過在范林口滯了一瞬,原本甦醒舒展開枝蔓莖葉的曼骨草便重新睡了過去,由著它們入了林中。
詠笙急追而去,卻反被已經化出身形的曼骨始祖攔住。
「攔我做什麼,且攔下那些紅塵濁氣,不可讓他們越過范林。」
「詠笙殿下,那些氣澤是授命而來,臣等不敢不放行。」
「授命?何人之命?你們自化世現行以後,不是只遵我父君之令嗎?」
「在遵桑澤神君之令前,我們還受過天恩……」
「行行行……那我自己去,你們也莫攔我,總行了吧!」
「這……」
「總不會我越此林,你們還要吸我修為,啃我骨肉吧?」詠笙怒道,一躍而起,攜著漫身的流桑花穿入范林。
「始祖,這這這便如此放行啦?便是桑澤神君當年也是正兒八經的同您交手,戰勝放得過去。這詠笙殿下我們多少也該攔上一攔,方顯公道!」一株幼小的曼骨草晃了晃腦袋,嘟囔著嘴道。
「當年我們無主,自要攔下。如今早已認住,公道便在主上。不需那些虛禮!」曼骨皺著眉,卻也看不明此間局勢,「方才那些紅塵濁氣隱含著九天穹宇之上的氣息,他自不敢相攔,可是這詠笙殿下卻儼然一副要將其淨化得樣子……」
「曼骨始祖,可看見幾縷紅塵濁氣涌過來?」曼骨草還在思忖中,東江與飛流現出身形,急急追問。
「兩注香前方入林中,按時辰算,此刻當是即將出林中。」
「即刻封林,攔住它們!」東江命令道。
「那氣澤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即刻封林。」
東江的話音猶在,人卻已經入了林中。
「詠笙殿下可有入林?」飛流問道。
「在在……」
一瞬間,飛流也不見了。
「快快,封林!」曼骨始祖看著東江飛流匆匆入林,終於反應過來,急忙下令。到底已經來不及了,氣澤不比實體,彌散之廣,速度之快,不可估量。待曼骨草一族散開身上迷香,豎起藤條,展開枝葉,如同一個巨大的燈籠,連通天地包裹起來,穿入叢林的紅塵氣澤已經盡數脫身。然而是詠笙和後來的東江飛流被困在了其中。
「真不愧是草木腦袋!」東江怒道,化出結界護住彼此三人。詠笙和飛流則各自施法躲過曼骨草的合圍。
曼骨始祖自是發現錯了時辰,誤傷自己人,急忙收了迷香,撤下障法。只是到底易放難收,一時難以撤除乾淨。
正焦慮間,夜空中雷鳴乍現,直劈范林。轉瞬便破開了曼骨草的陣法,斂盡迷香。原是一條蒼龍從天際呼嘯而來,穿林而過,待到詠笙三人處,龍尾掃過他們前面的屏障,玉清水從雲端灑落,解了迷香的誘惑。
「舅舅!」詠笙驚道。
蒼龍卻沒有回應,只朝著叢極淵處噴出業火,至此一路荒火叢生,煙霧更是繚繞四方。然後再未追擊,只掉頭迴轉,飛向了青丘方向。
「我們快走!」東江躍身而起已經明白蒼龍意思。
「是舅舅嗎?方才那玉清水倒確實是舅舅所有,可是這火焰上仿佛不是舅舅純正的氣澤?」詠笙追在東江身側。
「方才那條蒼龍沒有實體,也不是凌迦神君祭出的元神,應是借了凌迦神君修為的一個魂魄。」飛流雖這樣說著,心中卻也疑惑,那裡至少有凌迦神君三成以上的修為,什麼樣的魂魄能操伏起來,且運用的如此嫻熟?他望向身側的同僚。
東江知他疑惑,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凌迦神君遠在七海,自是一時難以□□,能夠如此操伏神君修為,融合的這般默契,定時神君自己授命的。只是此處怎會有神君如此之多的修為?」
話至此處,兩人皆默默無語。
「快看,那是什麼?」
詠笙袖中流桑花葉飛射出去,盯住了一個黑色肉球,上面已經現出五官。而不遠處,原本的紅塵濁氣皆慢慢化出身形。
「你陪著殿下,我去化散其他的。」東江對著飛流囑咐道,加速躍到了前面。
「好!」飛流一手凝出結界護住詠笙,一手拍掌於那方被釘牢的球體,片刻便將其淨化了。
詠笙雖被飛流護著,到底天資尚好,人也靈敏,又操伏著流桑花。如此幫襯著竟是收住了不少近處化形的氣澤。飛流施法淨化便快了許多。
然而詠笙一顆心卻越揪越緊,因為他看見的每一個在飛流掌下消散的肉球,掙扎的五官里像極了他的姨母。而在飛流手中淨化完結的最後一瞬,那眉眼便變得安寧且平靜,他甚至感覺看見了相安最最溫柔親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