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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而已?」
「她說相安少主,自嶺中歸去,便亂了神識,心志薄弱,整個人渾渾噩噩。」滄炎看了一眼棲畫,「阿棲,你應是知道此間緣由的!」
棲畫挑了挑眉:「她是母神親女,便是沒有靈力,我亦奈何不了她。縱是將她折騰得只剩一口氣,有君上那般修為和醫術護著,也動不了她根基。可是饒是君上再厲害,他也只能醫病,醫不了心。她不是要渡化蒼生嗎,鎖靈淵底耗了她半身神澤之血得了一片清明,我便順勢還了她一縷魔族怨念,消磨她心志。」
「怪不得公主說她回去後,便一直夢魘,即便醒後也軟弱消沉。我還想著是即便是十里長廊的畫卷刺激了她,依著他們自小修道的心性,不該如此軟弱。沒想到原是鎖靈淵中受了你氣澤所困!」
兩人如此交談著,毗鄰的北海又一次掀起驚濤。兩人隱了身形躍上雲端眺望,只見北海淺灘出,大片貝螺翻黑,魚蝦吐沫,沿海一代的凡人亦是死傷無數,散在海中的魂魄怨氣難消。生者亦是皆怨天載道,更有甚者惡言詛咒,怨蒼天無道,神明無為。
「如此光景……」滄炎驚道:「難不成是君上毀了道行?」
「毀道?」棲畫口中呢喃,想起數日前七海中心的沖天巨浪,與九天之上的荒火天雷兩廂撞擊的場景,遂而面上揚起痛快之色,「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師兄,他們竟然破了彼此的道行,真是痛快!」
「什麼意思?」
「方才你不是說那相安少主,自嶺中歸去,便開始意志消沉嗎。我趁勢以魔氣堵她心口,原不過想讓她日子難過些。君上向來厭噁心性不堅之人,想著日久天長,以此讓她磨盡君上的耐心。也不知這相安少主竟是如此心重之人,千頭萬緒便如此之快便滋生出了死志。想來因是君上為了救她,破了道行。」
「前天日子九天的之上荒火天雷……」滄炎豁然明白過來,「海中巨浪自是來自君上,那荒火天雷卻是瀰漫著母神一族得天獨厚的氣澤,如此猛烈撞擊……」
「相安少主不修靈力,君上總不會與她動手吧!如此便只有一種可能,是她心志不堅,入了死局,君上或相救或喚醒……如此才有那般場景。」棲畫笑得歡愉,到底嘆了口氣,「君上的心志最是堅定,我也不奢望一時他便厭棄了那相安少主,且日久天長的熬著吧……」
「不,他們已經回頭無望了!」滄炎淡淡道:「你忘了?君上中了煥金顏,相安少主入嶺就是為了給他摘取荼茶花。可是只有一朵有何用處,還需配以你手中的那朵,方能清除乾淨。君上若真當已經毀道,心法被破,他與相安少主不日便會情斷。」
「真的?」棲畫滿臉驚喜,「師兄沒有騙我?」
「自然!煥金顏中容進了一分你的神識,用來擾亂他心志!」滄炎看著棲畫,雲端的風吹拂而來,掀開她胸前斗篷衣襟,露出一節青色素衫,「或許有一天,你無需再穿這青衣碧衫,他便也會覺得晃神了!」
棲畫低頭看了一眼斗篷之下的衣衫,眼中燃起幾分嫉恨之色,轉而道:「我先回去練劍了,禦寒劍法六式,多年未練,有些手生了!還有那個虞姜公主,想個法子,送她回七海,也算多雙眼睛!」
滄炎點點頭,他望著躍下雲端的女子,又看了看自己一襲斗篷長袍,覺得委實可笑。他沒有告訴她,那禦寒劍法原是總共七式。他想,到底偷來的東西,註定是殘缺不全的。
海中浪潮時段時續,他看著下方已經數萬年不曾出現的蕭條景象,腦海中突然現出四個字。
蒼生何辜!
第46章 錯4
蒼生何辜!
七海的正神看著還在陸續遞進的卷宗,他不出海也能想像,九州沿海一代,該是怎樣的怨念滔天。然而他心裡更明白,他是七海的神祗,唯有他恢復道行,方可鎮住海潮,福澤蒼生。是故即便卷宗奏章已如山堆高,他也再未理會,只傳令四海水君和三海守護神,施法淨化氣澤,保證七海神澤仙氣的純正,如此供他修道所用。
這樣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錯,因為沾染的凡塵業障,唯有他這般的首代正神方可消除。他復了道行,塵世自當安寧。只是,他也是真的忘了,他的毓澤晶殿裡,儲著天下之母嫡親的後裔。他的妻子,可以因愛他而低到塵埃中,亦可破塵土愛眾生。
他已經不記得在煉丹房閉關了多久,是數月,亦或者數年。只是慢慢地,遞進來給他的卷宗上,雖是水族憂患仍在,驚濤駭浪未斷,然而凡塵人世的怨念卻在逐漸少去。甚至西、北兩海,連著就近的央麓海,三海周邊的民沸已經徹底控制,死魂怨氣已消,生者安穩度日。如此他便安心了很多,想著是道行在慢慢恢復。
而當相安再次踏入煉丹房時,凌迦是有些愧疚的。自那次打翻藥盞後,又因急於修道恢復心法,他已經冷落她好久。但總想著她就在昭煦台中,他們有著天長地久的時間,亦沒什麼大不了。
他看著她站在自己面前,雙手攏在廣袖中,是一副躊躇模樣。便以為她還在因之前自己吼她一事惶恐,心下便泛起一絲疼惜之意。
於是,他起身走近她,一把將她抱回了座塌。
「別……阿諾……」相安有些抗拒地推開他。
這一刻,因著近身的距離,凌迦聞出相安身上瀰漫著濃重的藥味。他有些遲疑地退開身,凝神感知,終於看清相安周身繚繞著極濃厚的怨念之氣。而屬於她原本純正的神澤仙氣已經稀薄無比,勉強護著她一顆神澤之靈。